西厂办案,不分早晚。哪怕都夜晚了,那几个珰头得了消息,立刻到了冯怀府上。半柱香过后,他们都出去了。
西厂在京城办了几件大案子,涉案的人都是朝廷里头的大员。渐渐的,西厂的规模已经向东厂看齐。做起事来,比东厂也慢不到哪里去。
过了五六日,大珰头亲自去见冯怀。灵济宫的上房里头,大珰头给冯怀呵腰回话,“厂公要的那个人,小的已经找到了。”
冯怀正坐在案前看卷宗,听到这话,这才纡尊降贵的抬了抬眼,拉长了调子“哦?”
他说话没有平常太监的尖细和不阴不阳,大珰头继续回话,“那人是应天府人,家财万贯,在家里排行老幺,上头三个兄弟。”
冯怀面无表情,继续等着自己想听的话。
“不过这人自小性情有些与众不同,读书上头又没有天赋。他爹娘瞧这个儿子考科举是没有个盼头了,想叫他攀个高枝,给家里也好博取个名头。”
冯怀终于有了点兴,“性情不好?怎么爹妈不叫他前头几个兄弟去?”
“那家人也想,不过前头那三个哥哥也已经有了媳妇了。这小的一直没说亲,又瞧见城内告示,说是要选驸马。所以……”
所以见着可以赌一把。赌输了最多选不上,没什么损失。赌赢了,娶了一个公主老婆,从此以后就是皇亲国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这家人倒是打的好主意。”冯怀咧着嘴儿,他手指在圈椅的扶手上敲了敲,线条姣好的眼睛抬起来,“这人应该是自己来找你的吧?应天府这么大,真要照着以前找,恐怕也要费个十天半个月的功夫。”
大珰头冷汗涔涔,想起面前这位的履历,能年岁轻轻就坐到这个地位的人又有几个是善茬!
赶紧的全盘托出,“是那家人打听到些许消息,托人到处走关系,这才和下头的人给牵上头,小人才能报到厂公面前。”
冯怀颔,“那好,再给他们多点机会。”
大珰头一愣,而后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位西厂厂公是把那家子当冤大头,想抓住这当家的脚往外头倒钱呢。
“是。”大珰头应道。
大珰头走后,冯怀继续拿起手里的卷宗看,这上头已经没有什么好琢磨的了,他拿起,在上头画了个勾,回头就禀告到宣和帝那里去。
这磨刀不误砍柴工,对着那位皇后娘娘讨利息,也不妨碍他财。到时候事情办妥了,肯定皇爷会另有赏赐,监官太监虽然见钱眼开,但是个知儿的人,自己这儿是要狠狠砸银子孝敬自个。
这两头功夫都不耽误,真是妙极了。
甄选驸马的事儿过了一个来月,王皇后在坤宁宫望眼欲穿,想要个结果。叫人出去打听,都回来消息,说是下头正在忙着。的确是忙,选驸马,高高在上的皇帝是百般不插手,只管叫太监去。
这选驸马不能从高官显贵子弟里头挑选,只能从民间英俊善良的男子里头甄选。和皇家选后妃王妃差不多。只不过事先要张榜布告天下,告谕京城军民官吏,凡是十四到十六岁的须眉男子,,边幅划一,怙恃有家教者,都可以到礼部报名。皇帝万事不操心,只要等下头把最后选定的三个人送到面前,让他选其中一个就行。
宣和帝那边撒手不管,王皇后急的和热窝上的蚂蚁似得,一日到晚提心吊胆。嫁人对女人来说就是再投一次胎,嫁好了下半辈子顺顺当当,要是不好,那可就要受半辈子的磨搓。虽然皇家公主,金枝玉叶,婆家都没有叫公主去见的资格,只能上门拜见公主,更别说想要在公主面前摆架子了。但是这做娘的,哪个不想女儿顺顺当当的!尤其王皇后就这个女儿,更是当眼珠子一样的疼着,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给她。
王皇后跪在菩萨面前,手腕上挂了一串佛珠,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声。
一炷香烧完,王皇后才睁开眼,虔诚的拜下身子。她站起来,身旁的女官立刻搀扶住她。两腿跪的有些久,刚刚站定,王皇后便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身子晃了两晃。
女官慌忙扶住她,“娘娘还好?”
“好。挺好。”王皇后站好,她挪动着两腿慢慢走,走出了小佛堂,“大哥儿和瑛姐儿两个还好吧?”
今天朱承治也过来了,王皇后和往常一样,和朱承治说了两句话之后,就打他到女儿那里去。
“已经叫人去看过了,说大公主和大殿下相谈甚欢。大殿下对大公主也颇为相让。”
大公主那个性情摆在那里,即使有管教妈妈看着,但本性改不了,相处时间一长就难免露出点儿来。朱承治对这个姐姐颇为忍让,姐弟两个看上去其乐融融。
王皇后满脸欣慰的点了点头,她扶着女官的手,慢腾腾走着,活动腿脚,“那就好,现在大哥儿出息了,在皇爷面前呆着,就瞧着哪天皇爷能想明白,把大哥儿的名分给定下来。”说着,她面上的笑容生出些许苦涩,“也是我没有这个福气,要是当年我肚子争气,哪里还有今天这么一番波折!”
女官听到这话,后背一阵紧,柔声劝慰,“还请娘娘宽怀,现在大殿下对娘娘甚是孝顺,和亲生的也没有多少差别了。”
这倒是,朱承治对王皇后甚是孝顺,只要王皇后身体有个什么不好,就一定会到坤宁宫来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