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行。
班哥白皙的手背青筋条条凸起,忽然他察觉到齐邈之投来的目光,这道目光充满深意,像是试探。
齐邈之:“也不知道小善以后会尚个什么样的驸马,就她这眼光,指不定相个歪瓜裂枣,你说是吧,六郎?”
班哥瞬息松开拳头,面上扬起和善笑容,摸了摸宝鸾的额头,道:“只要是小善选的,那肯定是最好的。”
齐邈之盯着班哥看了半晌,看不出什么,冷哼一声,抓起宝鸾的手,露出恶狠狠的神情:“总之以后你选驸马,不管选谁,都得先过我这关,我觉得好,你才能嫁。”
宝鸾本来还为自己在灯笼上描画骂齐邈之存了几分忐忑愧疚之心,她都想主动与他和好了,结果他阴阳怪气地损她,现在又霸道蛮横地表示要插手她的婚嫁之事,她不想和好了。
她踩他,踩一脚不够,准备踩得他靴面上全是脚印。
齐邈之也不躲。
班哥拉住宝鸾,柔声劝:“齐郎一路寻来已是筋疲力尽,他一时关心则乱,所以才说那样的话,你若生气,便拿我撒气吧。”
说完,将她两只拳头握住往自己胸膛上捶。
宝鸾垂下手,自是不肯打班哥。
“以后是我尚驸马,又不是你尚驸马,作甚要过你这关?”宝鸾撅嘴,如雪般白净的小脸比月光更皎洁,跳起来狠狠一个爆栗出其不意弹在齐邈之额上:“再说了,我还不想嫁人呢,等我玩够了,我才会让阿耶和太子阿兄为我招驸马。”
她牵过班哥拔腿就跑,生怕齐邈之追上来算账,忙不迭让班哥抱她飞檐走壁:“快点快点,别让齐无错抓住我。”
齐邈之抬脚追出两步停下,他站在桃花树下,定定地看少女的背影越走越远。
她飞扬的裙摆在风中如鹤托云,清脆的笑声洋洋得意,从人怀中探出一个脑袋,似在冲他扮鬼脸。
许久,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夜空,可他仍觉她的声音犹在耳畔——
“齐无错,你抓不住我啦!”
齐邈之嘴角一抹苦涩的笑意,缓步背过身。
他哪抓得住她,他连伸手抓她都不敢啊。
齐邈之自嘲地摇摇头,抱着怀中两文钱的灯笼,独自走进长夜。
……
上巳节疯玩一夜后,宝鸾在拾翠殿养精蓄锐整整三天没出过殿门。
她的脚实在太酸疼了。
傅姆替她揉脚,心疼道:“怎地不知雇马车呢,作甚自己走?殿下金枝玉叶,为何要给自己找罪受?”
宝鸾嘟嚷:“当时高兴嘛,半点都不觉得累。”
傅姆怨道:“没有马车,叫人抱一抱也好,不然何至于累成这样?”
宝鸾道:“有抱,回来的时候六兄抱着的。”
傅姆一愣,立刻道:“公主怎能让六殿下抱?”
宝鸾眨眨眼:“为何不能让他抱?他力气大,抱我毫不费力,我轻得很,又没有累着他。”
傅姆正色劝:“公主,您又忘了?您已经长大,不是小孩子了,言行举止……”
不等傅姆说完,宝鸾捂住她嘴,往她怀里撒娇:“好啦姆姆,我知道了,我不是小孩子,我是大孩子。”
傅姆拿她没办法,无奈叹气:“公主……”
宝鸾搂住傅姆,百无聊赖地说:“当夜就我和六兄以及齐无错在,不让六兄抱我回来,难道让齐无错抱吗?”
傅姆瞠目:“那就更不行了!”
“既然不能让齐无错抱,那就只能让六兄抱咯。”
傅姆语噎,半天勉强吐出一句话:“那下次不要让六殿下抱了。”
宝鸾细眉微皱。
她是公主,莫说现在不懂男女之爱,就算以后知晓世事,她要和谁亲近,也是她自己的事,无人能够指手画脚。
其他几位兄长能抱她,那么班哥也能。
只是抱抱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她又没有像玉城公主以及其他几个姑姑那样大肆搜罗美男子享乐。
“姆姆,我年纪虽小,却是永安宫中礼数最周全的人,我已学完公主要学的所有课识,几位师傅也挑不出我半点错。姆姆为我好,我心中感激,但有些事我心中自有定数,姆姆不必再提。”
傅姆第一次听宝鸾用如此严肃的语气说话,不由骇一跳。
她重打量眼前伺候了十几年的小公主,小公主已从她的怀中直起身,面若芙蓉的容色未施粉黛,细嫩透白的肌肤如凝脂般光滑,坐姿慵懒,两只脚仍被她抱在怀里伺候。
成长期的少女一天一个样,每个月都生出的变化,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不经意间又舒展盛放几片花瓣。傅姆惊讶地现,公主眉眼间的青涩已经消失全无,虽然仍是天真懵懂,但却多出一份陌生的威严。
公主黑亮晶莹的眸子,依旧温柔似水,可秋水似乎转瞬就会翻作海浪。仿佛天生就知道该如何征服人,这份威严与生俱来,隆重典雅,伴随破土而出的花种一点点展示人前。
傅姆暗自懊恼,这些年日子过得太舒坦,公主敬爱她,她却差点忘了自己的身份。
先有公主,才有公主傅姆。
是她逾越,竟敢妄图左右公主的行事。
傅姆跪地磕头:“殿下,请责罚我。”
宝鸾扶起傅姆,重伏进傅姆怀中,柔柔软软的声音又恢复平时娇憨可爱的语气:“姆姆,我怎舍得责罚你?姆姆以后别那么啰嗦,我会更喜欢姆姆的,姆姆是要跟我一辈子的人,姆姆疼我,我也疼姆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