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伊夫人已梳洗换衣,坐于榻上,微微闭目。
她才二十六岁而已,烛火投在她的面容上,这张面容光润而鲜彩。
女御脚步声渐近,低声道:&1dquo;夫人,君上已至。”
伯伊夫人睁开眼睛,下榻急忙迎了出去。
对面阶下,庚敖深衣赤履,玄冠玉缨,还是面见廷臣时的一身着衣,身后交织着夜色和王宫灯火,正大步拾级而上。
&1dquo;子游!”
伯伊夫人唤他的字,面带亲切的笑容。
&1dquo;阿嫂!”
庚敖快步跨上最后几道台阶,停在了伯伊夫人的面前,向她见了一礼。
&1dquo;阿嫂一直等敖,连自己也未进晚食,我心中实在过意不去。阿嫂大可不必为敖如此费心。”
伯伊夫人笑了:&1dquo;子游这话,阿嫂就不愿听了。先君去了,如今整个大穆压于子游双肩。前次子游伐楚归来,阿嫂本就想设宴为子游庆功,奈何子游未在宫中停留几日,便又出国都西行,一路必定少不了餐风宿露。子游为我大穆,宵衣旰食,阿嫂居于王宫,日日锦衣玉食,心中岂能自安?不过餐饭而已,何来的费心。”
庚敖摸了摸腹,道:&1dquo;正好我也饿了,多谢阿嫂。”
伯伊夫人笑着将庚敖引入,二人分坐各一张食案之后,女御鱼贯而入,以各色食器进献酒食。
庚敖确实饿了,坐下后便取食,听伯伊夫人问:&1dquo;阿嫂听闻你在归来途中,于枼城遇刺?当时可有受到惊吓?”
庚敖抬头,见伯伊夫人目光投向自己,面带关切之色,便笑道:&1dquo;刺客当场被杀,我无事,阿嫂放心。”
伯伊夫人双眉微蹙:&1dquo;子游,先君遇刺而去,留我一未亡人苟存于世,身边无可倚之人,阿嫂每每想起,心中便悲恸不已,前些时日,又惊闻子游你竟也遇刺,阿嫂当时彻夜未眠,担心不已,幸而随后得知你化险为夷,阿嫂一颗心才放了下去&he11ip;&he11ip;”
庚敖道:&1dquo;多谢阿嫂关切,敖无事。”
&1dquo;指使之人可有眉目了?莫非又是楚人所为?”
庚敖道:&1dquo;暂时还未得知,正在追查。”
伯伊夫人咬牙道:&1dquo;若捉到暗地指使之人,千刀万剐,也不足以消我心头之恨!”
庚敖笑道:&1dquo;我知阿嫂一向待敖亲厚,敖拜谢。”
伯伊夫人点头,叹息一声,眼角便流出了淡淡一缕绵色:&1dquo;子游你知阿嫂之心便可。”
又道:&1dquo;瞧我,因了关切,只说些败兴之言。”
&1dquo;为先王之祭,宫中禁乐已足一年。阿嫂知你平日辛苦,特意排了一支曲,以乐侑食,解子游路上风尘。”
她轻拍双掌,便有一列彩衣舞女入内,礼毕,一道低垂于地的帐幔之后,传出一缕悠扬箫声。
这箫声起先如林中云雾初起,渐渐风过松枝,天女散下缤纷,盘旋登上云霄,最后收曲,风卷荷叶,荡出满湖微波,粼粼波光,渐行渐远。
舞女彩袖翻飞,宛若惊蝶,中间又有笙簧伴奏,只是无论这翩翩舞动的舞女还是那笙簧之声,都似在烘托箫乐,它无处不在,幽咽回旋,袅袅婷婷,丝丝入耳,直至最后消声,余音却还犹在耳畔盘旋,久久不散。
&1dquo;子游以为这箫声如何?”
一曲终了,伯伊夫人问。
庚敖微微一笑:&1dquo;行云流水,飘飘如绕云宫。”
伯伊夫人笑道:&1dquo;子游果为知音之人,也不枉我阿妹特为子游归都所做的这支云宫曲。”说完看向方才箫声起处。
&1dquo;妱,出来吧,拜见君上。”
帘幕微微波动,犹如风吹水面,荡出层层涟漪,涟漪里出来一个手执玉箫的红衣少女,微微低头,朝庚敖行来,到他面前,行了一礼。
&1dquo;妱拜见君上,愿君上万岁无疆。”
她生了一幅可人容貌,身姿袅娜,螓低垂,玉面泛出一层娇羞红晕,烛火映照,极是动人。
庚敖视线在她面上扫了一眼,仿佛略微惊讶,看向伯伊夫人。
伯伊夫人笑道:&1dquo;她便是我的阿妹,名妱,前些时日我染了场风寒,妱入宫来陪我,我病好后,舍不得放她回家,又留她在宫中多住了几日。妱从前在家中,常从父兄口中听到对君上的美辞,知君上你卓伟不凡,气宇盖世,虽未能得见君上之面,却神交已久。我恰又得知子游不日归,便叫妱为子游作了一曲,方才献丑,幸好子游不嫌她方才箫音刺耳,若是败了子游的兴,那便是妱的罪过了。”
庚敖仿佛恍然,略抬了抬眉,微笑道:&1dquo;原来如此。阿嫂用心了。”复看了眼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