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甚?我九族已几乎殆尽,独剩我自个儿矜寡孤独,莫说单杀一个冯得才,就?算将他?冯家杀尽了……律例也拿我无可奈何。”
尤妲窈哪里?听?得出此话中的深意??她只以为表哥自知身患重?疾,来日不多,危急时刻下,已经做好了为了护她周全,可以一命换一命的打算。
如此舍身取义?,不由让尤妲窈心中愈发敬服。
只是她还是从这混不吝的语气中,察觉出了浓厚的戾气,脸上不由露出几分狐疑,一字一句问道,
“所以表哥……你确杀过人么?”
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政治斗争中,手里?若是不沾血,是绝无可能笑到最后?,权柄在握的。
他?眉锋微挑,紧而垂下眼眸,轻拂了拂膝上落下的浮尘,瞳孔迸发出几分漆亮的光芒,语中透着几分随意?,就?像再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何止杀过,还杀过不少。
弑兄杀弟,灭嫂诛侄……皆我所为。”
此言确是事实,可尤妲窈哪里?会信?
在她看来,表哥就?算杀过人,大抵也是在求医问药的路上,拔刀砍杀过几个劫财盗匪而已,至于屠戮族人,弑杀兄弟啊什么的,完全就?和他?沾不上边,毕竟舅母分明说过,子润哥哥乃家中独子。
既是独子,哪里?来的兄弟嫂侄?
这人莫不是话本子看多了,开始胡编乱造?
还是心疾未愈,神志不清犯了癔症?
这人难得说笑几句,尤妲窈也不好扫了他?的兴,她并?未反驳,只屁股挪动,挨近他?坐了些,然后?双手圈住他?的胳膊,一板一眼正经道,
“子润哥哥可是天底下顶顶良善之人,最是锄强扶弱,关爱老小。
你这样的好脾气,都?被逼得动了杀心,那必然是他?们招惹在先,欺人太甚!总而言之,一切都?是旁人的错,子润哥哥自保而已,又有何错?”
李淮泽心中明白,她必然以为自己是在呓语,不过接过话头在陪他?演戏,可这番话偏偏歪打正着,说进?了他?心底……
就?好像在前朝他?还只是个藏拙的皇子起,她仿佛就?一直陪在身边,见证了他?受过多少屈辱,遭过多少打压,经过千万次的忍气吞声,九死一生后?……直至到现在,依旧与?他?沆瀣一气,同仇敌忾。
他?心有所动,微微垂头,便望见那双宛若银河般璀璨的的含笑眸子,她愈发将胳膊圈紧了些,仰头绚然一笑,
“且表哥哪里?矜寡孤独了?你还有窈儿啊,我必不离不弃,陪你安乐度过余生。”
这话说得熨帖,引得李淮泽眸底涌上些别样的温情,紧而又迅速消散开来,他?轻轻回握了握她的指尖,唇角微勾,
“莫要食言。
否则,我可是要照杀不误的。”
不是?
说笑归说笑,但这话听?着委实很悚然,顷刻间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被激起,只是尤妲窈向来是顺着他?的,脸上的笑容愈发甜腻了几分,点头如捣蒜般应承着。
李淮泽见她如此乖巧,眸底终于透出几分舒心。
正说话间,随着帷幔外头车夫的“吁”声,车架顿停,已驶到了小花枝巷,李淮泽先起身,踩着踏凳下了车,然后?下意?识伸出手掌想要搀她…
尤妲窈紧随其?后?,可才将将从帷幔后?露了半个脑袋,就?听?得前方传来一熟悉的高亮男声,“阿窈!”
众人循声望去,竟然是萧勐!
着了身流光溢彩的锦衣站在阶下,身后?惯常跟着两个小厮,手上拎着满满的礼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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