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力氣,竟一下子從地上站起來飛奔而去,接住了那個搖搖欲墜的身體。
無疆原以為迎接自己的將是冷硬的地面,沒想到竟是跌進一個溫暖的懷抱里,她再次見到那張俊逸又溫柔的臉,含血嘴角不由得露出開心的笑意,「我贏了,西流。」
「嗯。」西流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揪住,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哽咽,「我的小白花最厲害了。」
「可惜,你送我的天晴劍碎了。」
「我再送你一把。」
西流這才看到天晴劍身分崩離析,而無疆原先握著天晴劍的手抓著血紅的鳳尾劍,鳳尾劍鋒利無比,穿透天蠶冰絲手套,嵌入她的指骨縫裡,五指見骨,鮮血淋漓。
對決的最後,無疆的秋水劍和火鳳的鳳尾劍同時刺入對方的身體,火鳳的另一把鳳尾劍橫衝直撞飛向無疆的頸間,抵擋的天晴劍與之相撞,瞬間崩裂!千鈞一髮之際,無疆扔掉斷劍,運起翻雲覆雨掌徒手相接,幸虧天晴劍消耗了大半勁力,又有天蠶冰絲手套與其劍鋒相抵,無疆才在骨指被削斷前將其抓住,未讓自己身異處。
而火鳳,無疆天晴劍崩裂的瞬間,為場中雙方真氣所激,化作了漫天的殺器,其中一枚碎片裹挾著強大的內力,被無疆最後的翻雲覆雨掌風悄然改變方向,以一個讓人防不勝防的奇詭角度刺入火鳳的咽喉里。
他用手將脖子緊緊捂住,但鮮血還是不斷從指尖淌出,不甘的聲音在黑夜中斷斷續續,「若我……不曾身患此症,我一定……不會……不會輸給你。」
他這一生縱橫四海,未嘗敗績。
滅宗門,闖皇庭,十七歲在殺手榜登頂,二十餘載,身後之人起起落落來來去去,只有他的名字無人可及。若非身患絕症,他必將向更高處走去,而不是十年來毫無長進!
為什麼,上天為什麼要讓他窺見武學的奧秘,又賜他一襲殘破的身軀,讓他在這軀殼之中無望掙扎!
他恨,他好恨啊,但所有的悲憤都只能隨著他的血液從身體中流出,在一聲一聲的嗚咽中滲入身下泥濘,與滿地的枯枝敗葉一起,落在無疆的眼底,讓她終於長舒一口氣。
眼前之人盤旋江湖二十餘年,幾乎已經成為一個時代的傳說和印記,當人們茶餘飯後談論起殺手榜這個代表著死亡的名字時,儘管眼中有恐懼,但心中卻忍不住有些神往,來無影去無蹤的殺手,多麼神秘自由。但後來當他們知道這個名字背後的赤日組織,以及他們所做之事時,全部的神往都變成了滿腔的怒火,即便是在如今戰火連綿、生命猶如草芥的年代也依舊叫人無法直視,心底生出惡寒。
無疆開口道:「在武學造詣上,你是一座讓後人仰望的高山,但後世談論你,必定不會用景仰的口氣,你這一生,註定了被人唾棄。」
世人唾棄?可笑,誰在乎那些庸碌迂腐之人的想法,他心中所願,是要登頂武學,一窺那無人可知的風采和奧秘。至於日後世人回顧當今武林,無論褒貶,他的名字必將永遠高懸在眾人的頭頂。他唯一不甘的是,今日命運未能站在他這一邊,若他能如願獲取無疆之血,從此便再無障礙,必將帶領當世武學向更高處走去,可惜,好可惜,好恨,他好恨啊……
鮮血不斷地從脖間流出,逐漸帶走他的體溫,與此同時,被壓制的寒毒衝破幽冥極仙散的封印,捲土重來,鑽入四肢百骸,寒氣漸漸攫取了他的心臟,占據了他的頭腦,在他即將失去意識之際,忽然聽到一聲極淺的嘆息,「你傷了聶閣主的心。」
那一瞬間,火鳳早已無知無覺的心仿佛被針扎了一下,產生尖銳的刺痛感,那種疼痛竟讓他在瀕死之際忽得鼻尖發酸。在逐漸模糊的視線里,他仿佛見到了那個端坐在輪椅上的清矍身影,而他也變回了那個身軀不過三尺的少年,蜷縮在戰場的角落裡,只是那個身影沒有像從前那樣彎腰將他抱起,而是隔著一段距離,深深地遠遠地望著,眼中充滿了難堪失望之意……
他想張開嘴想說什麼,但只有一股鮮血從口中噴涌而出,只發出了一串無人能懂的「咕嚕咕嚕」之音……
東方晨曦微露,至此長夜已盡,籠罩在四國孩童頭上的陰霾也終於散去。
無疆看著眼前的一切,不知道為什麼火鳳忽然鬆開捂著脖子的雙手,張開五指向前探去,仿佛要去抓住眼前的什麼東西,最後雙手只能徒勞地摔到地面,陷入血泊里。但她此時無心深究,當務之急是要拿到解藥去救長風軍和久修閣的人,她見火鳳再無動靜,便試著想要起身。
「你別動。」西流將她按回懷裡,漆黑的眼底映出她近乎殘破的身軀——五指見骨,肩膀被捅了個通透,更別提身上被真氣和碎劍劃破的大小傷口和經絡,她全身無一處完好之地,只要稍稍一動,就血流如注。
西流一把撕下內里乾淨的衣角,小心翼翼地包紮好她的五指,起身道:「我去搜。」
他撿起落在身旁的一柄長槍,支撐起身體,探向火鳳,但搜遍了全身,也未找到任何解藥,「不用擔心,他們中的只是讓人暫時昏迷的普通迷藥,十二個時辰後會自動消……」,「散」字還未出口,一陣細細簌簌的腳步聲自林中響起,如同一道炸雷,落入西流的耳里。
西流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來者人數眾多,但不可能是楚爵和燕十三娘他們,他曾吩咐過楚爵,不管有沒有遇到圍堵,只要成功進入芙蓉鎮,放一束煙花作為暗號告知即可,之後直接趕往西涼前線不必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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