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翁被迫停车,在后面等了一会儿,见前头非但没有疏通的迹象,看着好似就要打起来了,抬眼看看天色,忍不住也开始焦急。
平常这个时候,他早已到了西市,今天因为耽搁了,现在才走到这里。再延阻下去,即便能够赶在傍晚收市前到达,水铺必也会趁机压价,这一车辛苦取自深山的清泉便只能以贱价出卖。
这便罢了,若再迟些,来不及在城门关闭金吾卫宵禁前出城,恐怕还要在城内找地方过夜,今天就回不去了。
老翁自己着急,又怕搭车的那少年郎也在担心行程耽误,回头正想安慰几句,现身后道上又来了一队人马。
这一拨和他们这些道上走的普通人完全不同,十数骑士尾连贯,一字摆开,□□皆为健马,疾驰若风,看起来好像是刚才那一拨在官驿里歇脚的人。
众人也被来自身后的动静惊动,纷纷扭头看去。
“让道!”
一名随行高喝一声,众人回过神来。
都是在城里讨生活的,怎会看不出来,天子脚下,开远门外,行路也敢如此跋扈,不是王孙贵胄,就是高门权贵,如他们这种普通之人,谁敢阻道。
那喝道之声的余音还没落下,刚才还争得破头的众人立刻退让开来,驱马的驱马,扯骡的扯骡,很快分出了道。
老翁慌忙也甩鞭驱骡往路旁去。水车宽大而沉重,转向不灵,自然比旁人慢了几分,最后道上就只剩这一辆车了。絮雨急忙也下来帮忙,和老翁一道奋力拽着骡子,总算是在马队到达前,将车引到了一旁。
这边还没停稳,那队伍里的头马已驰到近前,毫无停顿,絮雨还没看清楚对方的样子,马背上的人便驭马从她近畔如风一般掠过。
不但如此,絮雨感觉对方像是故意冲着她来的。
明明让出的道已足够单骑通过了,那人却好似特意从她近旁贴着擦过,马匹后蹄高高扬起,甩得泥尘溅了她一头脸不说,马蹄还险些刮到她。好在她向来警醒,闪避得快,这才没被擦到,但脚下却没站稳,人摔在了地上。
这头马过后,紧跟而至的马一匹接一匹地过,道上一时尘土飞扬,叫人几乎难以睁眼。
絮雨是堪堪躲开了,不料那匹骡子却受了惊,胡乱迈蹄要走。
老翁方才只求避让,根本来不及停好车,外侧车轮离路基下的沟渠只剩下几分宽,这一下带得车身扭动,整只轮子掉了下去,车身也跟着歪斜。
“喀拉”一声,车轴断裂,掉下去的车轮也卡在了路边的沟渠里,车身晃了几下,歪了过去,满车的桶都滚了下来,纷纷破裂,清泉撒在地上,其中一只水桶朝着絮雨飞快滚来。
这桶有半人高,还装着水,要是被压到,不是开玩笑的。周围人都惊呼出声,絮雨转头看见,爬起来已来不及了,不顾狼狈在地上打了个滚,这才避开没被压到。
老翁冲上来挡下了水桶,转身慌忙问絮雨有没受伤。
她刚才摔倒的时候,擦破了点手脚的皮,除此并无大碍,只是有些惊魂未定而已,见状从地上爬了起来,摇头说没事。
“欺人太甚了!这是故意冲着人来的!都是些什么人?还有没有王法?”
一个和老翁相熟的大块头上来帮忙,拽住了还在挣扎的骡子,怒气冲冲地道。
此人叫做顾十二,自小混迹在长安曲里,少年时遇城破之乱,据说还曾投过官军去打叛军,后来回来,就在东西两市里受雇于人,平日干些送镖的活。他拳脚过人,好打抱不平,悍不畏死,两市一带的市井里,人人都知他投过军杀过人,一般的无赖小混混也不敢惹他。刚才就是他不让插队的过去,这才吵了起来。
絮雨不欲生事,忙道:“我没事,是我自己没站稳。”
顾十二朝前方那一队已去的人马吐了口唾沫,喊人帮老翁把骡车抬上去,这才现车轴也断了。
老翁看着满地狼藉,神色黯然。顾十二少不了又是大骂,老翁慌忙恳求:“不过几桶水罢了,千万不要惹祸!”
周围人议论纷纷。
“什么人知不知道?”
“好像是郡王府的人。”
“哪个郡王府?”
“姓宇文的西平郡王府!刚才我就在官驿旁的茶舍里歇脚,听到里面驿丞喊的,来的好像是什么世子,应当也是入京来贺圣人万寿的……”
“这也太霸道了!”
“是啊!是啊!”
絮雨的行囊刚才也随她摔了出去,画等物散落一地。此刻正在收拾着,忽然听到西平郡王府这几个字,心里微微一动,转头望去,看到刚过去的人马已是停了下来,那个差点撞到她的人竟掉头回来了。
此时终于看清,这是一个还很年轻的男子,十八九岁的年纪,紫衫玉带,容色俊美,手握一条缠金马鞭,人高坐在马背上,转眼驱马回到近前,目光掠过她散落一地的画,又仿佛特意似的,在她束平的胸前停了一停,唇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随之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满含了恶意的讥嘲笑意。
周围那些刚才还在议论的人并不觉察,只是看到他回来了,顷刻间闭了口,周围安静了下来。
絮雨此时也明白了过来。
面前这个西平郡王府的世子,刚才应该是早早就看到了她,认了出来,所以故意驱马冲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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