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册封使便到了定安侯府宣旨,册封方临渊为十六卫将军的旨意也随之昭告天下。
宋照锦特留册封使在前厅用了盏茶,待将其送走之后,她双手捧着圣旨,面上的神情喜忧参半。
“圣上愿将你留在京城是好事。”她说道。“只是昨天花市上竟这样凶险?也是怪我,不该教你们去凑这个热闹。”
方临渊忙道:“长嫂这是什么话?昨天夜里的情况谁都没想到,更何况公主与我也没有受伤,算是有惊无险。”
“昨夜真是胡人在城里伤人吗?”宋照锦又道。“他们不是才与朝廷签过契约书?若真如此的话,边境怕也不会安宁啊。”
说到这个,方临渊沉默片刻,笑着答道:“长嫂放心,说不定只是几个在京中做事的胡商闹出来的。突厥人要是真不想和谈,也不至于千里迢迢来趟上京。”
他话说得轻松,面上的表情却不似他语气那样轻快。
昨天夜里的血案早在上京城传开了,如今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说胡人此举怕是在挑衅,要大举进犯大宣。坊市上的商户与摊贩也人人自危,今早雁亭还来说,荣昌街大半店铺今日都没敢开门。
本该是最繁华安定的京城出了这样的事,也难免百姓们害怕。
但他长嫂向来多思,又总爱哭,身体还不好,没必要教她凭白操心这些。
“可皇上毕竟都将你留下来了……”宋照锦面上忧色稍褪,却还是不放心。
方临渊的手捏来捏去,脑袋里飞快地想说辞,并没注意到坐在对面的赵璴在看他。
便在这时,他听见了赵璴的声音。
“长嫂不必担忧。”他说。“是我与父皇提的。”
方临渊一愣,转头看向赵璴。
却见赵璴神色平淡,目光掠过他看向宋照锦,出口的声音却比往日轻缓两分。
“公主?”宋照锦也面露不解。
赵璴垂了垂眼,接着说道:“如今四海平定,玉门关一时也没有战事。我便与父皇谈过,说不如让侯爷再在京中住一段时日。”
宋照锦面上的神色变得了然,最后一点担忧也消褪殆尽了。
“是说呢。”她终于展颜笑起来。“陛下还是心疼公主殿下的。”
“是啊。”赵璴应声。
他语气仍轻,面上却没什么表情,端起手边的茶盏饮了一口。
旁人不知,方临渊却知道赵璴与皇上的关系有多紧张。他向来冷漠阴郁,今日能这样说来安慰宋照锦,实是极不容易。
方临渊就知道,人心向来不是石头做的。
长嫂这样疼赵璴,便是他不常进后宅都看得清楚,赵璴如何感觉不到?
赵璴此举,定是在回应长嫂的关切呢!
果真与人为善向来都有作用。
方临渊一阵心安,恰在这时,放下茶盏的赵璴眼睫一抬,正好对上他笑盈盈的眼睛。
方临渊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笑着冲赵璴眨了眨眼。
这在他们行伍中的兄弟好友之间,就是“谢啦!”的意思。
即便赵璴刚才的安慰只是对长嫂的些微回应,方临渊也当这时滴水之恩。此后赵璴若有什么麻烦,他竭尽全力也当报答一二。
只要赵璴能继续关照他的家人就好!
可是,却见赵璴的目光微微一顿,便像没看见他的示好一般淡淡转开了目光,仍是那番云淡风轻的模样,抬手似有些别扭地理了理他一丝不苟、全然不必整理的鬓发。
就是这不理人的毛病,恐怕永远也改不了了。
方临渊在心里悄悄吐槽了一声。
——
虽赵璴说十六卫无用,但方临渊知道,无用的只是那些人,但如今要查这样大的案子,十六卫是最合适不过的。
京中十六卫人数庞大,统领皇城仪仗、防盗潜火、秩序治安与巡查守卫。除了直接由大内管理的皇城仪仗之外,其他的京城十六卫悉在方临渊的管辖范围内。
这样的兵马,若号令得当,便可在京中笼下天罗地网。可是京中百余年来一向太平,各处有衙门管理,又有城防军戍守,这帮人便愈发懈怠,到了如今,更是成了官家弟子们既可作威作福,又威风体面的好去处。
钝刀若要用,就需花费功夫先磨一磨。
于是,这日正午之前,方临渊便拿着圣旨赶到了十六卫戍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