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忆起往事,脸上笑容真切了些,又说:“但是每次糖都放多,甜得要人命,我们都吃不下,只有她丈夫和儿子吃得下。”
丈夫是江毓明。
儿子是江知野。
乔姝微微一愣,忽然想起,当初她“赖”在江知野那个铁皮屋的第二天,她因为怕他赶他走,想尽办法讨好他。
当时就给他做了一盘番茄炒蛋。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转头去看江知野,男人依然垂着目,手指在腿侧轻点两下,仿佛没有听见他们的话。
后来,两人在回家的车里,乔姝又想起这一茬,忍不住问他:“你那时留下我,是不是同你妈妈有关?”
江知野开着车,目光注视着前方路况,闻声,余光朝这边眄了下,笑问:“开始翻旧账?”
“不是。”乔姝揉了揉脸,“就是想,幸好我那时做的是这道菜,否则就要被你赶走了。”
她一副后怕的模样,江知野不由得垂目轻笑,停了须臾,忽而问她:“你想去见见江毓明吗?”
乔姝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他父亲,她扯了下自己身上的安全带,想了想说:“你想让我见吗?”
江知野说:“我是觉得见不见他无所谓,因为我早就不认他了,但是又觉得好像需要这么个流程——”
他叹了口气,抬腕,揉了下乔姝的脑袋,叹气:“娶你好麻烦啊。”
这话又成功让两人在车上斗嘴了一路。
乔姝近来嘴炮功力上升,江知野一边开着车,一边分神同她讲话,一不留神就被她绕进去。
乔姝在车座上笑得东倒西歪。
男人深吸了口气,直接将车子停在路边,三两下解开身上的安全带。
乔姝笑得眼睛里都蓄上水,在阳光下看起来亮晶晶的,车子停下来,终于察觉到危险,连忙想开门往外跑。
手才碰到车门把手,就忽地被江知野扣住,男人身子覆过来,坚硬指骨捏着她下颌,另只手去挠她痒穴,眯缝着眼睛威胁她:“还笑?”
乔姝很识时务,被他挠得身子不断往后缩,软声求饶:“不笑了,我错了。”
今日天气好,是冬日里难得的暖阳,她身上只穿了一件短款的夹克,闪躲间,衣襟都被蹭上去。
江知野的手沿她衣摆往上摸,微凉指腹蹭到她腰窝上,一副冷心冷面的模样说:“晚了。”
是下午两点多的光景,阳光从天幕上直直的洒下来,好像在他周身镀上一圈毛茸茸的光。
乔姝见躲不掉,索性破罐子破摔,抬起下颌在他唇角亲了一下,说哥哥怎么这么好看呀?
她最知道怎么同他撒娇,这话出来,男人手下果然松动,乔姝戏瘾作,却伸手去摸他皮带,不知危险为何物地说:“好想和哥哥在这里试试。”
她这两天恰好生理期的末尾,做是不可能做的,因此才敢这样挑衅他。
话音才落,没等江知野作,她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是陈墨打来的,说他已经出院,准备这两天就去学校里办转学手续。
他在容城的学校,乔姝已经帮他联系好,她还在学校附近给他买了一间小公寓。
乔姝点点头,说了句:“那等你来容城的时候打我电话。”
陈墨嗯了声,停顿一会儿却突然说:“乔姝,我只知道你恨爸妈,却没想到你会这么恨。”
乔姝愣了愣,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陈墨说:“桌子上他们两个的遗照,是你摔的吧?”
陈墨的声音很低很沉,和他平日里同乔姝讲话的腔调不太一样,乔姝又是一愣,忽然想起,那一晚她和江知野一起去半塘给陈墨拿衣服时,楼上那突兀的一道声响。
她下意识转头看向江知野。
男人已经坐回到自己的座椅上,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另只手上不知何时点了根烟。
夹烟的那只手,腕骨分明,漫不经心搭在旁边的车窗上,袅袅白烟沿他手腕蜿蜒而上,姿态闲散又随意。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侧目看过来,眉梢往上吊了吊。
乔姝收回视线,没否认,算是默认了。
过了大约一个星期,陈墨就从苏城过来了,去学校的时候,依然是乔姝和江知野一起送的他。
原本乔姝打算自己一个人去的,但恋爱中的男人仿佛将她当作了什么易碎的瓷器,说怕陈墨说什么不好听的话,非要一起跟着来。
他将车子停在路边,乔姝和陈墨一起下车,送到校门口的时候,陈墨倏然停下脚步,朝她点点下颌:“你回去吧。”
乔姝能明显感觉到,这次见面,陈墨对她的态度有明显的变化。
大概终于不再执着于他心目中的“姐弟情”了。
乔姝一手捏着行李箱,另只手从包里摸出一只电子烟来,很快,带着浓重脂粉味的烟雾便将她的面容都笼住。
陈墨看了她一会儿,说:“你之前说,让我来容城之后,非必要就不要去找你了,我们俩各过各的。”
他说:“我这几天想了想,也觉得这样挺好的。”
他说:“乔姝,你去过你自己的人生吧,就当没有爸妈,也没有我这个弟弟。”
他这话并没有怨言,甚至还带了几分释然的笑。
乔姝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想通了,但她也没多问,只是点点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