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神的工夫,大嗓门已经掩面遁走,那少年公子悠悠然伸手搭在粮铺掌柜的柜台前,轻笑:“我瞧你那碧梗米很不错。”
掌柜的闻弦歌知雅意,连忙称了一斗递过去。
“咳。”
少年公子微笑不语。
掌柜的赶紧又称了一斗。
少年公子这才笑起来,冲身边小厮道:“愣着作甚,怎能等着人家送家去,多没礼貌!”
那小厮面孔抽搐,似乎在丢人和更丢人中犹豫片刻,终究选择前者,老老实实上前两步,接了米。
杨玉英失笑出声。
少年公子回头,目光温柔:“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杨玉英又笑:“公子很得意?”
少年大大方方点头:“有点。”
“你觉得自己事事都算到了,人心在你掌中?”杨玉英扬眉问道。
少年公子眨了眨眼,眉眼间似乎隐约流露出些许得意:“这话有点大,但也不算错。虽然今天遇见的只是小事一桩,玩笑而已,可这世间所谓的大事,又能比小事复杂到何处?”
“世人之心,我看多数都浅显明白。因势导利,布局设谋,不怎么难。”
杨玉英点点头,笑道:“嗯,说的不错,你谋算了刚才那儒生还有粮铺掌柜,为了两斗碧梗米,挺聪明的……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算到你这两斗米拿不回去,还有可能挨顿揍,纯粹是白费力气瞎折腾?”
少年沉默片刻,默默转头,就看到刚才被他挤兑走的大嗓门就坐在不远处的河船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再左右四顾,便见不知从哪冒出来一堆身形壮硕的汉子,人人眼冒凶光。
少年愣住,喃喃自语:“这还真没想到!”
杨玉英轻笑:“如果你真的算无遗策,就不会去招惹刚刚那位儒生,他穿的鞋叫八角鞋,别的地方平常,就是特别能抓地,是登州泼皮们喜欢的样式,他肤色偏红,痕迹很重,显然经常在街面上,河道上游荡,如果我没猜错,此人应该是登州这边泼皮里的一号人物,而且是个暴脾气,看手脚的痕迹,肯定经常打架。”
她慢条斯理地说话间,无数泼皮汉子冲至,少年叹了声:“还是没经验!”
说完撒腿就跑,他身边小厮吓得尖叫一声,手一哆嗦,米就朝着追过来的泼皮抛去,也抱头鼠窜。
“哎哟!”
少年一边跑一边捂住心口,“我的米!”
碧梗米极稀少,登州这边就更少,他这阵子手头紧,都很长时间没吃到一口香喷喷的米饭了。
“呜呼哀哉,我心实痛,必须饮酒一觞!”
杨玉英手搭马脖子,一边笑一边看着他跑,心下到觉得此君有。
看了会儿热闹,她便起身回去,顺便打算给赵奕送个信,说明一下有人冒充夏志明的事。
这少年看起来到不是恶人,但也不能任凭对方胡来,她与夏志明,好歹还有一段交情。
杨玉英只是想了想,尚来不及通知赵奕,结果一回世子给她安排的宅院,就见邻居家大门洞开,无数衙役手持兵刃,正与那少年和他身边的小厮对峙。
大约少年冒充的事已经曝光。
杨玉英看了看,见带队的是熟人6捕头,想了想就走过去提醒一句:“你们可莫要太粗暴,我看这位公子应该只是和夏志明玩笑而已,他和夏志明应该挺熟的。”
“啊?”
6捕头愕然。
今天是有个学生举报,说有人冒充夏公子,他本来将信将疑,结果这人没等他问就先认下,那还有什么好说,自是要抓人。
杨玉英笑道:“如果没猜错,这宅子应该是你们知府给安排的。前几日有衙役出入,刘知府可是个仔细人,他安排的负责接待夏公子之人,也不会不妥帖,可就是这般,愣是让此人忽悠了去,可见此人对夏公子颇有了解,也知夏公子会来登州,我猜,十有八九,他与夏公子相熟。”
“相熟到没有。”
那少年轻笑,“只是小时候时常扮他,扮得多了自是有经验,若非出来时急,路上不太平,没找到机会做张人皮面具,便是夏志明就在眼前,你们也不一定能分得出谁是谁!”
这人语声含笑,话语轻松,一点也不觉假扮旁人是件坏事,到让6捕头无语。
不过,既是夏公子旧识,还真要小心处置才好。
“哎呀,都这么熟了,还不知道佳人芳名?”
“在下杨玉英。”
少年一愣,鼓着脸似有些惊异。
杨玉英忽然就心思一动,转头看向他:“记得昔年京城忽有传言说,夏志明夏公子曾对人道,他与旁的闺秀不熟,独独对我另眼相待。”
“那时我便奇怪,虽然这话似乎明面上也不曾贬低旁的小姐,可是,这依旧不似夏公子能说出口的。”
“夏公子君子端方,言语谨慎,不会随意提京城的大家闺秀,名门淑媛,那会儿我都要觉得,夏家小公子莫不是吃错了药,现在看来,怕是有人假扮夏公子嬉闹呢。”
少年闷咳了声,催促6捕头走:“不行了,我这人对聪明人,尤其是又聪明又漂亮的姑娘最是没辙,还是走,走。”
第73章偏爱
目送6捕头一行人带走了那少年,还有少年身边女扮男装的小厮。
杨玉英舒展了下筋骨,回家吃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