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背那一瞬间猛然冒出一层厚厚的冷汗,瞬间连酒都醒了大半,他咽了咽唾沫,牙齿颤地想辩解一句,徐群却平静地说:“五爷醉了,把五爷带下去醒醒酒。”
“是。”
“我……”
老三连忙踹了他一脚,骂道:“大哥让你下去你就下去,啰嗦什么,明天就要攻城了,你要是不奋勇杀敌,将功折罪,别说大哥,我也绕不了你!”
他这样说着,不知道为什么,还征询意见似的回头看了看大哥和小七。大哥面色如常,缓缓点头,小七却低着头,看不见一点表情。
可是老三却忘不了忘不了大哥的表情,萦绕心头,不知道怎么,心里总有点不太平,夜里睡觉躺在床上看着帐子,依然难以入睡。
他们几个兄弟如今俨然成了这堆人的领头人,大哥人中龙凤,自不用说,天生就是当领头的料,小七识文断字,聪明机灵,只是家境贫寒才无力科举,也和他们这些泥腿子大不相同,老五虽然贪酒好色,可是勇猛过人,这几次攻城都是他打头阵,血勇无双,当然也当得起一句五爷。
什么百姓趁夜悄悄放他们入城,这世上哪儿有这么滑稽荒诞的事情。
只是大哥令他们这样往外传,明明根本没几个人信,但是小七却说等到日后,大哥建立了自己的地盘,那么所有人都会相信。
大哥小七,他们脑子都这么好用,只有他,哪怕这几个月经历了这么多天翻地覆的大变化,却还是那个梅城里的无人问津的老三,不想干什么名垂青史的大事,每天只想去和兄弟们一起喝酒说话,好像就足够了。
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大哥他们都想干大事,怎么就他这么不上进,简直丢大哥的脸!
他脑子混沌一片,大哥那个平静的表情又出现在他眼前,不知道为何,总是让他觉得不安。
就在这时,帐子外忽然有人大喊:“走水了!走水了!来人啊,快来救火!“
他猛地睁开眼,从床铺上翻身跳起来!
-
到处烈火熊熊,老三伸手抓过一个人,拎起领子,厉声问道:“怎么会起火!“
“三爷,我也不知道啊,”那人神色惊惶,“到底出什么事啦,怎么好端端走水了?是不是、是不是我们做这些事,触怒老天爷啦?”
“滚,再胡说八道,小心我割了你舌头!”老三目眦欲裂,猛地一把推开他。
目光所及,烈火滔天,人群慌乱惊叫,老三一路狂奔,大声叫着:“大哥!大哥!”
“老三?”
一道惊讶的声音传来,老三猛地停下步子,回头一看,徐群正立在一处未起火的帐下,旁边有个独眼的陌生男人正俯着身,像是向他禀报着什么。
“大哥,不好了,不知怎么的,忽然起火了,”老三急急忙忙道,“不知道小七老五他们现在怎么样……”
徐群脸色也铁青:“我已经派人去确认他们的情况了。有人进来纵火,这人亲眼所见的。”
“可恶!”老三握紧拳头,“到底是什么人!”
那独眼男人垂着头,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草民也没有看清……”
“行了,你下去,和他们一起救火。”徐群摆了摆手,“火灭之后我再传唤你。”
独眼男人畏惧地点点头,一瘸一拐地走进惊叫慌乱的人堆里,老三这才急急问:“大哥,以后……”
“等人齐了再说。”徐群摆摆手,火光熊熊,他从来镇定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疲色。
“你先去吧,老三,看看还有没有能做的。小心,别伤到了。”徐群叹了一口气。
他这一瞬间,又从那个冰冷陌生的领袖变成了他们最熟悉的大哥。
老三眼眶一热,重重点了点头,往前走了一步,他忽然心里一寒。
他也不明白那是种什么感觉,好像一柄利刃划过他的脖颈,毛骨悚然,他猛地回过头,只看见一道漆黑的身影如离弦利箭自徐群背后直射而来,手指寒芒一闪,犹如毒蛇之牙。
老三大脑一片空白,声嘶力竭大喝道:“大哥!!”
—
徐群的乱军营地失火,一群因一时血气才聚集起来的散兵流民,士气顿时大挫,刘师爷见状立刻下令大开城门,城内守军一齐如潮水般冲出,刀光闪闪,火光冲天,满城百姓紧闭门窗,瑟瑟抖,直到微白的天光透过窗框撒进来,他们听到清亮的号声响起,才彼此对望,掀开窗户,惊疑不定地望向窗外,片刻后,街道上出接二连三的惊叫声。
人们争先恐后从屋里跑出来,向城门冲去。
战场上,奋战一夜的士兵正小心翼翼地打扫战场,忽然现一个独眼的邋遢男人坐在一截烧焦的断木上,困倦地打着哈欠。
一个轮廓深刻的黑衣男人静静立在他身后,还有十数个做流民打扮的人正在满地狼藉中朝他们走来。
“什么人!”
“闭嘴吧,”独眼男人没好气地瞪了开口的那人一眼,“声音这么大干什么,不是某带着一群人冒险放火,你们能有这么轻易打完这场仗吗?狗咬吕洞宾!”
“是,是你……”
“你什么你,那位大小姐呢,应该没被吓跑吧?”独眼男人说到一半,忽然小声嘀咕一句,“算了,她都疯成那样了,怎么可能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