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想过等待,就像静止的岛屿明知等不到偶尔栖息的鸟。
作为一个而立之年的男人,他渐渐地已不再抗拒父母、亲友、热心同事安排的各种形式的相亲。坐在他对面的女人中,有同行,有女公务员,有外企白领,有律师记者,或聪颖、或温柔、或甜美,无一例外的动人。他如期赴约,另一半灵魂每每悬浮到半空中,看着剩下一半的自己微笑,点头,寒暄,告别&he11ip;&he11ip;末了,他自己问自己:&1dquo;她们是谁?”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连他工作着的医院也有荒谬的小道流言:普外科的纪医生大概是同xing恋吧,否则年近三十,为何身边一个走得稍近的女人也没有。
别人向他转述,他只觉得好笑。他明明没有想过单身,不过是没有合适的罢了,真的,一个都没有。
他有时会无意中经过旧教工宿舍区的那条小路,慢慢绕到角落里,那片小糙坪居然依旧如故,有一次,他看到别的孩子在那儿写生,背影瘦瘦的,无比专注。他在那里停留了许久,然后回家。
那天晚上,他那在大学执教汉语言文学的母亲现儿子独自在书房待了很久,走过去的时候,只看见他面前摆着她书架上的一本旧书,她看了一眼,翻开的一页不过是《鹧鸪天》。
&1dquo;&he11ip;&he11ip;梦中未必丹青见&he11ip;&he11ip;人间久别不成悲。”
第一章你为什么会哭
1989年夏天,纪廷跟随工作调动的父母第一次来到南方的这个城市,那天他正好十一岁。
纪廷的母亲是北方人,父亲纪培文却是自小生长在南方。
纪培文年轻时北上求学,专业是物理,毕业后留校任教,妻子也在同一所大学中文系执教。传道授业十几年,两人也算桃李遍地,但纪培文始终不能习惯北方冰冷gan燥的气候,于是在儿子小学五年级这年,终于说服了妻子,在与家乡省城的g大取得联系之后,举家迁回了南方。
工作调动的过程中,纪培文自幼的好友,g大经贸系的副主任顾维桢多方协调,从中帮了很大的忙。所以纪培文一家在学校的教工宿舍安顿好了之后,当晚便全家登门造访顾家。
故友相见,开怀自是不必多说。寒暄过后,纪培文问起了顾维桢的孩子,&1dquo;怎么不见你那一对掌上明珠?”
顾维桢夫妇有一对双胞胎的女儿,今年刚八岁,几年前两个女孩刚上幼儿园的时候,纪培文曾经见过一面,冰雪可爱得少见。
顾维桢闻言便问妻子,&1dquo;是啊,两个孩子都跑哪里去了?”
当时正是晚饭过后的huang昏时分,天色尚未完全暗下来。
顾维桢的妻子汪帆笑了笑,说道:&1dquo;孩子们吃了晚饭,可能跑出去玩了吧。”
教工宿舍区里有不少跟顾家双胞胎一样年纪的小学生,经常在这个时候聚在一起,在整个大学校区里到处玩,天黑了才回家写作业。顾维桢听了妻子的话,也不以为怪。
因为丈夫与纪家的jiaoqíng,汪帆跟纪培文的妻子徐淑云也是旧识,两家大人在一起,自然有说不完的话。顾维桢夫妇没有儿子,见到年少懂事、俊秀斯文的纪廷不由得大加赞赏,喜爱之qíng溢于言表。他对纪培文笑道:&1dquo;老纪,以后我们两家住得近了,就要像一家人似的,要是真的能成一家人,也是一桩美事啊。”
纪培文夫妇听懂了他话里的言外之意,几人不由相视大笑。汪帆微嗔地笑骂丈夫:&1dquo;女儿这么点大,你就开始打这个算盘了?”
&1dquo;就算是算盘,也是个如意算盘。老纪家教出的儿子还有什么信不过的,只是不知道哪个孩子有这样的福分。”顾维桢道。
这边纪培文夫妇谦词连连,可是看着儿子,心中不是没有喜悦的。
纪廷坐在一边,他已经完全能够明白大人玩笑里的意思,微微红了脸,他没有说话,从小在父母的严厉教导下,他一直是个礼貌懂事的孩子,但听到这些,慢慢地生出了几分无之感。
到底是母亲了解儿子,徐淑云察觉到纪廷有些坐不住了,只当他少年心xing,不喜掺和大人间的谈话,便对他说:&1dquo;要是无聊的话,就在附近到处逛逛吧,第一天到这里不是很熟悉,只是别去太远就好了。”
纪廷如获大赦,偏又不便表现得太过高兴,于是跟顾维桢夫妇打了招呼,这才走出顾家。
当时的教工宿舍还是十来栋高不过三层楼的旧房子,这些小楼都建于十几年前,很是老旧。楼与楼之间都隔着枝叶繁茂的花木,各栋的前后都有一小片绿地,郁郁的爬山虎和其他的藤蔓植物沿着chao湿剥落的墙壁爬满了小楼朝阳的一面,远远看去,倒也别有风味。
当然,十一岁的纪廷并不欣赏这些,他的家就住在跟顾家一栋之隔的另一座宿舍楼,他沿着有些苔藓的校园小径,好奇地四处走走看看。
由于教工宿舍区与学生活动区域相隔了一段距离,所以,在这里并没有感受到大学的沸腾和人气,只有三两成群的小孩子追逐嬉戏地跑来跑去。纪廷想:也许父亲提到的顾伯伯家的双胞女孩也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