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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何处有人chuī起了笛子。

  笛声飘来,若即若离,断断续续,犹如汝南城中huang昏里的一曲离歌,一切犹如一场梦。北上的月余时间里,段岭本以为自己已将段家之事忘了,有郎俊侠在身旁,便是他生活开始的佐证。

  然而一旦沉寂下来,昏暗的房内,窗下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躺着,段岭便不敢入睡——生怕再醒来时,又回到那yīn暗的柴房里,遍体鳞伤,惶恐不安,房中似乎有个梦魇,在等他入睡,一旦他失去了知觉,便将把他拽回到千里之外的汝南。

  所幸那笛曲悠扬隽永,在他的梦里构织出无数桃花纷飞的画面,一直陪伴着他入眠。

  郎俊侠站在屋檐下,斗篷上铺满了积雪。

  他沉默良久,从怀中掏出一封未曾jiao出的信,眉头深锁。

  小婉:

  见信如面,送信之人是我所派,持有当年你未收下的信物,一并为证。

  南陈有人叛我,局势紧急,为免你被朝中派出刺客挟持,请你随信使迁来北方,正月初三前,我会赶到上京,与你相见。

  鸿

  子时,正月初四,李渐鸿没有来。

  郎俊侠回到琼花院中,收拾东西,换了一身夜行服,将斗篷罩在外面。

  &1dquo;又要去哪里?”丁芝出现在门外。

  &1dquo;办事。”郎俊侠漫不经心答道。

  &1dquo;已替你托好了人。”丁芝说:&1dquo;巡司使的弟弟会照看着他。”

  &1dquo;替我买间宅子,不必打扫。”郎俊侠掏出一张银票,压在镇纸下头。

  &1dquo;什么时候回来?”丁芝问。

  郎俊侠答道:&1dquo;十五。”

  丁芝走进房中,沉默良久,而后开口道:&1dquo;你带着的那孩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郎俊侠一身黑色劲装,斗篷挡住了眉眼,身材直修长,站在门口,罩上面罩,双目清澈明亮,注视丁芝。

  他握着剑的拇指轻轻前推,剑刃闪烁着寒光。

  &1dquo;南方传来的消息,陈国皇帝削了李渐鸿兵权。”丁芝说:&1dquo;武独带着十八名影队的刺客连夜北上,想必是去追踪李渐鸿的下落了,我想你既不跟着李渐鸿,竟一路上保护这么个孩子&he11ip;&he11ip;”

  郎俊侠缓慢地抬起左手,丁芝便收住了话。

  &1dquo;这事还有谁知道?”郎俊侠从面罩下出声音,连剑带鞘按在丁芝的脖颈上,锋锐剑刃正抵着丁芝咽喉。

  &1dquo;只有我知道。”丁芝眉头轻轻一扬,抬起头,注视郎俊侠:&1dquo;你现在若动手,便可永远保住这个秘密。”

  郎俊侠沉吟片刻,似在思索,而后手中剑并未再出一分,撤手,从丁芝身旁过去,侧头看了她一眼。

  &1dquo;当心武独。”丁芝低声说。

  郎俊侠再不回话,到得后院,翻身上马,斗篷飞扬,疾驰而去。

  段岭再睁眼时,已是天明,钟声&1dquo;当当当”敲响,一声比一声急促,外头有仆役站着说:&1dquo;段少爷,晨读到,请。”

  段岭既未做噩梦也不曾在汝南醒来,已将昨夜愁绪抛到了脑后,想起郎俊侠的叮嘱,匆匆忙忙起身洗漱,加入孩童们的晨读课中。

  &1dquo;天地玄huang,宇宙洪荒&he11ip;&he11ip;”

  &1dquo;金生丽水,玉出昆冈&he11ip;&he11ip;”

  &1dquo;治本于农,务兹稼穑&he11ip;&he11ip;”

  段岭坐到最后一个位置上,跟着孩童们摇头晃脑,努力跟上口型,却懵懵懂懂,对自己所朗诵的内容一无所知,幸而从前在私塾外偷听过,又觉朗朗上口,不出片刻,逐一想起,便渐渐跟上了节奏。

  晨读毕,先生又下图文并茂的huang纸,开始识字,段岭入学入得晚,面前是厚厚的一摞,认起字来极其吃力,认了一小半,不禁走了神,心想昨日与自己打架的那少年不知在何处。

  名堂乃是辽国南征后投诚的汉人所建。分蒙馆、墨房与书文三处,刚入学的小孩先进蒙馆识字,认得全了,考校过了,便可晋级到墨房读深一点的经文,书文馆则教授辽文与汉文、西羌文,做文章,习练六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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