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伯利亚,乌达尼克州。
厚重的针叶林铺垫在干燥的土地,绵延千里,借着夕阳的余晖拉出狭长的阴影。
劲风吹过,细碎的落叶松枝叶随着风击打在棕黄色的斑斓毛上。
母虎北极星抖了抖脖颈的绒毛。
它很烦盛夏时节的热风,还有随之而来的冷杉针叶,总是细细碎碎的纠缠在毛里,让它很不舒服。
林中的光线愈昏暗,太阳即将垂下地平线,夜晚就要到来。
悉悉索索的声音在林中响起,昼伏夜出的动物纷纷伸展筋骨,准备出来活动了。
北极星细细嗅着空气中飘荡的各种气味,有仓鼠旅鼠的土腥味儿,有雪兔狐狸的骚臭味儿,还有松鼠身上那股永不褪去的松油味儿,它讨厌极了。
北极星最期待的,是狍子的香甜味儿,野猪身上那股臭的淤泥味,还有麝身上那股浓郁的香味儿。
可惜夏日夕阳的暖风并未带来任何好消息,北极星低垂硕大的虎头,向着雪兔气味的方向慢慢摸索过去。
脚掌的厚重肉垫和绒毛为它降低每一丝声响,避免它惊扰谨慎的猎物。
捕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便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东北虎,成功率都不足三成。
任何一只动物,哪怕是一只松鼠,一只雪兔,都竭尽全力保全自己的性命。
任何一只捕猎者,哪怕是一条毒蛇,一只狐狸,都愿意付出十成的耐心和努力去等待时机的到来。
北极星需要一顿大餐,一头肥硕的原麝或者一只落单的野猪。
若是在平时,一只雪兔虽不能果腹,忍饥挨饿静待下一次时机便也罢了,现在却不行。
北极星已经怀胎三个多月了,虽然它初为虎母,并无经验,但还是能隐隐感知到产崽即将到来。
可能就在今晚,可能在明日。
清冷的月光洒在森林中,被冷杉密集的林冠过滤后落在地面星星点点,像散乱的细砂。
北极星已经听到了雪兔蹬动草叶的声音,它庞大的身躯低伏在地面上,呼吸放慢,一步一步,潜行。
昏暗的森林,密集的草丛是最完美的猎场。
雪兔不紧不慢的小跑在草丛中,这是一条熟悉的小径,隐藏在低矮的草丛和灌木中,在这条小径中穿行会给它带来满满的安全感。
夜晚的森林相较白昼更显喧嚣,林雀的鸣叫,树冠中频繁的响动,还有草丛内的虫鸣交织。
不过,可怕的掠食者却静静潜伏,它们巴不得这夜晚鸣奏更欢快更大声些,以便掩护它们进行完美狩猎。
一缕细长的草叶一截一截被送进三瓣嘴中,雪兔享受着鲜嫩的食物,一对长耳朵机警的旋转着。
永远不要放松警惕,这是兔子家族恪守的准则。
夜晚鸣奏还在继续,微风迎面吹动雪兔棕褐色的毛,暖洋洋。
它有些惬意的闭上双眼,享受口中流淌的鲜美青草汁液,世界如此美好。
灌木的响动惊动了雪兔。
灌木细枝被触动,草叶被摩擦的声音,像是一团惊雷在雪兔身旁突然炸裂。
来不及吐出口中的草叶,深深的恐惧就促使它全身肌肉力,触电般弹射出去。
北极星庞大的身躯鬼魅般从低矮的灌木丛中扑出,它出色的捕猎技巧令它悄然潜行到了雪兔身后。
迎面的微风带走了它的气味,夜晚的虫鸣鸟叫为它做掩护,迷惑了这只警惕的兔子。
只是一丝的懈怠,一瞬的放松,雪兔就丢掉了性命。
当它现那只可怕的掠食者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不知何时那可怕的掠食者与它仅有咫尺之隔,硕大的虎掌准准的按在它的脊背,骨骼断裂,死期已至。
北极星抬起了虎掌,锋利的爪子收回爪鞘。
击杀这种小型猎物甚至不需要动用牙齿,只要潜伏得当,注意风向,不让自己的气味惊动猎物,根本不需要耗费多大力气。
可惜的是,耗费的力气少,收获自然也大不到哪去,现在是夏季,这只雪兔并不肥硕,若是有个七八只或许能让它不再饥肠辘辘,这一只却是有些杯水车薪了。
柔软的皮毛被撕扯开,北极星就地进食,它是这片领地的王者,并不担心其他不长眼的豺狼狐狸被血腥味儿吸引过来,哪怕它已经怀孕三个月余。
月光洒在北极星漂亮的皮毛上,额头浓重的黑色花纹像是一颗巨大的星星。
盛夏正是换毛的时候,北极星身上淡黄的毛正在缓慢更换为棕黄色,这有利于它的隐藏,细密的保暖绒毛脱落,以迎接一年一度的炎热天气。
小小的雪兔很快就进了肚子,舔干净嘴边和爪子上的血迹,夜色下,北极星一双虎目反射着骇人的光芒。
饥饿并未因进食消除,反倒因为这鲜美的肉食愈演愈烈。
北极星抬头望望漆黑的天空,森林最深邃的夜到来了。
平时的它这个时候已经准备回到虎穴美美睡上一觉,一顿鲜美的肉食已经勉强能支撑到它下一次捕猎成功,这次却不行。
北极星仿佛能感受到腹中新生命的律动,一种久违的无助感袭上心头,就像一年前它离开母亲第一次独自捕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