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森林是一片汪洋,那么每棵树都是孤岛。
此刻的远东豹,就是被囚禁在孤岛上的困兽,它抱紧树干,忍受着疼痛,感受着绝望,等待着死亡。
自生而下俯视,虎王漆黑的双肩好似一对巨大的眼睛,如同死神之眼,怒视着它,使它心慌心悸。
而它断成两截的尾巴,鲜血淋漓,红金之间,森白的骨碴点缀在参差不齐的裂口正中心,毛疲软低垂。
远东豹再无刚才大仇得报,意气风的气概,一副凄惨模样。
强者往往寡言,黑臂膀好整以暇的徘徊在树下,它不抬头张望,亦不四处张扬,仅仅是默默踱步。
无声的压力沉重的让远东豹喘不过气来,它真正感觉到什么叫卑微,什么是蔑视。
日落,大潮升起,孤岛即将被吞没了。。。。。。
北极星正在安抚受惊的虎三妹。
这只幼小的雌虎自从出生以来便屡受恐吓,几番波折几番死里逃生,使它的性格愈敏感怯懦,秉性中的谨慎胆小被无限扩大,本就稀少的勇敢无畏缩在心底的角落,几不可见。
经历了棕熊爪下幸运的生还,远东豹逼迫之后意外的奇兵天降,它呆滞的缩在母亲的怀抱中。
扑鼻的血腥味儿和母虎沉重的喘息混合着快的心跳传递过来,使它愈不知所措。
北极星伸出舌头轻轻梳理了几下虎三妹脊背上的毛,小小的虎崽虽然每次都险死还生,却奇迹般的一根毫毛都未伤到。
父亲和母亲轮番出面,及时的保护了它。
雌虎前臂的伤口还在流血,过度的运动增加了伤势的严重程度,如果不是远东豹的突然来袭,雌虎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的话,这伤势不会这般险峻。
虎的唾液有消毒和促进伤口痊愈的作用,受伤以后,它们会默默找个安全的角落舔舐伤口,并且寻找一些草药吞食,以促进伤口的痊愈。
生于自然长于自然,它们很善长利用自然的资源。
北极星分泌唾液,舔舐伤口,皮毛被撕开,露出下面的肌肉筋膜,每一次触碰都必将引起剧烈的疼痛。
颤抖着身体,雌虎喑哑低吼,宽大的舌头拂过伤痕,血液的鲜红覆盖了舌头的粉嫩,唾液填充皮毛上的沟壑,悄然修复肌肉,消毒止血。
为了在残酷的自然环境中生存下去,野生动物必须具备强健的体魄。
它们不能生病,不能受伤,甚至不能衰老,体能的下降就是丧钟的起始,任何一线被消耗掉的体力都有可能是死神的请柬。
竭尽所能,生存,繁衍,无休止的轮回下去,这就是动物的宿命,哪怕是人类,也摆脱不了这个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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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草,树根,丛丛叠叠的灌木丛旁。
叶尔秋河畔,一片厚重的,极富有层次感的绿色中,两道淡淡的黄色身影若隐若现。
瘦若恶鬼的孟焦在前面带路,它耷拉着一张骨节分明的大圆脸,神情严肃,竖着两片圆耳朵,专注的聆听一切声响。
之所以摆出这副姿态,一方面是身体的疼痛引的不适,另一方面是处于陌生环境中心情的紧张。
这可不是旅游,森林危机四伏,它必须利用一切感官探察周围的所有动静,气味儿,声音,影像。
幸亏它拥有三种视锥细胞,可视色谱比寻常虎类宽阔许多,寻找火箭时突然觉醒的凡听力也帮了它大忙。
起初它还以为是焦急之下产生的幻觉,几经试验现真的靠谱,不由让它大喜过望。
这是一种限的观察能力,可以远远的隔着树木或者密草灌木现隐藏的猎物或者捕猎者,还能准确定位,如果不是受到听力范围的限制,这种能力的优越性甚至要过雷达。
想想吧,一只潜伏在树木上,巧妙隐藏自己呼吸声的豹子,自以为天衣无缝的突袭,却被早就察觉到它行踪的猛虎觉,反制,这是多么强悍的能力。
或者,一只正在咀嚼嫩草,淹没在草海的野羊,自以为安全而放松警惕,这样难以探寻的猎物,被掠食者隔着一片绿幕觉藏匿地点,早早洞察它的去向,守株待兔一击毙命,又是多么可怕的画面。
若能完全开利用这听力,无论是占据先机还是觅食能力,都将大大提升。
可惜的是,如果孟焦睁着眼睛,就无法完全使用这种凡听力,视觉反馈给大脑的五彩斑斓的世界和听觉反馈给大脑充斥着各种波纹的世界完全联系不起来。
大脑处理能力不够强悍,只会使这两种信号交织在一起,杂乱不堪。
那些静静矗立的巨树高草,岩石枯木在听力的世界中根本不存在,那些跳来跳去的昆虫,叽叽喳喳的鸟雀,河岸的青蛙,远处的风声水声却异常活跃,在肉眼不可见的世界中勾勒一道道弧线。
好在睁着眼睛时,如果精神集中,也可以利用部分凡听力,这大大增加了孟焦对环境的敏感度,虽然没有闭着眼睛那么强悍清晰,但总比一头撞在树上好。
水声不绝,两只幼虎轻悄悄的穿过草丛,每一次的路线都是精挑细选后的,安全可靠。
为了顺利抵达藏身处,孟焦不得不尽全力避免遇到任何野兽或者不明生物,听到这些动物活动的声音,远远的它就开始规划新的路线,以避开这些没必要的麻烦。
正因如此,这段并不算遥远的路程,它和火箭却已经走了许久。
绕路,迂回,反反复复,孟焦不厌其烦的穿梭在森林中,各种树枝树干红花绿叶几乎迷花了它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