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田遙自卑,實在是因為先前那家人,把他的名聲傳得太壞,甚至連槐嶺村跟他不熟悉的人都聽信了這個傳言,導致他的婚事耽擱得有些太久了。
小爹彌留之際,告訴他能有一個兩心相悅在一起的人最好,雖然他已經把田遙教得足夠自立,但總歸還是不希望他一個人太辛苦,所以也想著他將來能找個人來照顧他。
可惜了,現在都沒人上門來說親。
村長被煙嗆了一口,這田遙,長得不像個哥兒那般軟,還有著一身的力氣,連對婚事都沒有尋常哥兒那般含蓄害羞,像是迫不及待一般。
「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你要是願意的話,今天就可以把人帶回去。」村長收了煙杆,「話我說在前面,人你帶回去了,就好好對人家。」
仿佛田遙才是那漢子,要嫁他的才是哥兒。
「這,這也太匆忙了。」田遙連連擺手,「什麼都沒準備,怎麼,怎麼也得準備一下吧。」
村長想了想,便說:「那你今天把人帶回去,明日我看日子也好,宜嫁娶,就明日辦事,我找幾個嬸子幫襯你。」
「這麼匆忙的嗎?」田遙撓了撓頭,「村長,你該不會是想坑我吧?」
「你有什麼讓我坑的啊?」村長板起臉,「我是覺得與其等著別人給你介紹些什麼不靠譜的人,不如選一個你自己能把控得住的人。」
田遙有些訝異,他跟村長沒什麼交集的,也不知道他突然就這麼為自己著想了。
村長說了話之後,就有人把那人抬了出來,他有些狼狽地趴在一塊木板上,頭髮已經打了結,遮住了大半邊的臉,田遙只能看到他毫無血色的唇和冒著青筋的脖子。
「除了腿斷了,沒有什麼問題。」村長看著田遙,「可以把人帶回去了嗎?」
田遙蹲了下來,還是看不到他被頭髮遮住的臉,他仰起頭問:「村長,你們不會是在哪裡拐來的人吧?」
「呸。」村長淬了他一口,「是家裡落了難,只有他一個人了,總要給人一條活路吧。」
也許是只有他一個人這句話讓田遙的心顫了一下,他抓了一把頭髮:「行吧,那我這會兒就把人帶回去了?」
「帶回去吧,好好拾掇拾掇,明天把事辦了,也算了結你爹和你小爹的一樁心事。」
田遙嘆了口氣,不知道那人是睡著還是醒著,他靠過去,就聞到了一股酸臭味,也不知道這塊木板和那個褥子,該髒成什麼樣子了。
「大壯哥,搭把手。」田遙捏著鼻子把那褥子掀開,讓田大壯把人放到他的背上,就這麼背著人走了。
看著田遙把人背走,田大壯才看向他爹:「爹,你這是把遙哥兒往火坑裡推啊。」
村長重拿起菸袋,狠狠地吸了一口,看向圍牆外,已經沒了人影,他才小聲說:「那也是條人命,遙哥兒是個好的,那些人就是看遙哥兒的名聲被傳成那樣,才會讓我叫遙哥兒來。」
田大壯撓了撓頭,有些不太明白,但也沒再細問。
郁年趴在田遙不算寬厚的背上,手心裡還捏著一根簪子,簪子的一邊,尖銳無比。
他生活的前十九年都過得恣意隨性,爹娘是原倉府的富商,風頭無兩,只是樹大招風,因著一批上貢的貢品經了爹的手出了紕漏,爹娘下獄,上面雷厲風行地直接問斬,說稚子無知,留了他一命。
在他被逐出原倉府的時候,遇到了他們郁家的仇家,馮喆一向看他不順眼,他一朝落難,馮喆便要想盡辦法來侮辱他,先是挑斷他的腳筋,隨後讓人把他送到了這裡。
馮喆知道他心高氣傲,就要將他所有的驕傲全部粉碎,在村長家,他像個牲畜一樣躺在木板上,聽著他們對自己品頭論足,最後成交,被這人背在背上。
村長家離田遙家的距離不算近,即使背著一個身高八尺的漢子,田遙依舊健步如飛,甚至大氣都沒喘一口。
田遙把人放在自己的床上,他自己住,房子還是爹爹和小爹以前修的,兩間磚房,一間做臥室,另一間本是他小時候睡得,現在已經用來堆放雜物,在院子的側面是一個棚子,是用來做飯的,在離房子的不遠處,還有一個用磚壘成的小,是他家的茅房。
槐嶺村其他的村民,家中都是不單獨建茅房的,認為沒有那個必要,但因為田遙的小爹是個特別愛乾淨的人,爹爹就給他單獨建了茅房,田遙記得,當時爹爹還被村裡的人嘲笑,說他怕自己怕媳婦,失了男子氣概,但爹爹只是憨厚地笑。
田遙把人帶回來,想的是他們同病相憐,都是失去了雙親的人,做不做得成夫妻再說,要是田遙沒把他帶回來,也不知道他還能不能活得了。
小爹從小就跟他說,要做好事,即使收不到回報,只求自己心安。
他把人放在床上,自己去了小棚子裡燒熱水,現在已經進入秋日,還是得把人洗乾淨才行。
好在他住在村的深處,不用跟村里人共用水井,他用的水都是從山上引下來的,省去了挑水的很多麻煩。
灶房的小棚子不大,一口土灶,一個小柜子裝碗筷,還有一口大水缸,田遙坐在灶邊,熱氣升起來,他嘆了口氣。
而此時,郁年躺在床上,床鋪很軟,他很久沒睡過這麼舒服的床了,那個哥兒把他搬回來就不見了人影,他從原倉府一路流落到這裡,有人把他帶進了這個村,馮喆知道他不喜歡哥兒,就要讓他給一個哥兒上門當贅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