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話落,沈向晚收了檢查自己身上的手,目光看著外面道:「這樣逼真的幻境,我從未聽聞,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這種程度的幻境,我以前倒是見過一次。」
所有人的目光皆看去,堯許便看向聽真,繼續道:「這種真實程度,倒像是當年祟世中,以佛道神器『極樂彼生』所造的『極樂之境』。」
佛道神器『極樂彼生』,通體為玉環狀,素來被供奉在佛鳴寺,乃是佛神麾下至幻的神器。
聽真道:「極樂彼生所造的幻境的確可以以假亂真,可神器只有擁有法相的人才能驅動,我離開時已將神器給了晟下,走之前也檢查過,神器沒有被驅動的痕跡。」
「能驅使神器的,要具有佛神法相,還是具有佛神氣息即可?」莫清嵐開口問道。
聽真聲音微頓。在他看來,這兩者之間並無差異。
墮佛相,也算是佛神氣息的一種。
堯許愣了愣,皺眉道,「……可就算凌葛九和墮佛相有關係,佛器不也在晟下手中嗎,他沒有和我們一起進來啊。」
如此,便陷入了困局。
命長蘇透過院牆的洞閣看向外界,「凌葛九極大可能在他以前待過的地方逗留,可有嘗試直接接近?」
「此前你們沒有來的時候我試過。」鍾岱安道:「出不去,這裡就像是有鬼打牆的東西擋著,一旦過某個地方,就會被強制傳送回來。」
堯許道:「你親自試的?」
鍾岱安看了他一眼,一雙赤黃的眼睛赤裸裸寫道:「不然呢?」
堯許想了想,沉吟道,「我去試試。」
凌葛九早已突破,他做的幻鏡或許能攔住修為比他低的,但不一定能攔得住同級之人。
——卻極為遺憾的是,在這處空間設下的結界極為古怪,即使對半步飛升者也一視同仁。堯許試探著向凌葛九住處方向走去不過多久,空間一陣扭曲,頭暈目眩中他便被傳送了回來。
即使半步飛升者也受制於這個莫名的幻境,這個訊號極為不妙。沈向晚眉壓下,「難道我們要被困在這裡了?」
而在此刻,聽真卻開口道:「接引我們的那個孩子不會受限,清嵐可以替之一試。」
堯許昏頭漲腦地回過神,按向突突狂跳的眉心,「讓清嵐去?若是凌葛九的本意是針對清嵐,那我們就此被分開,豈不是正中他的下懷!」
「他恨的人是命長蘇,沒有一再針對清嵐的道理。」
沈向晚道:「凌葛九善於隱藏,狡詐多端,誰知道他究竟想……」
「我去的確最為合適。」莫清嵐忽然開口。
沈向晚立刻看去,眉頭緊皺,「師兄……」
「他將我年幼模樣的幻像放在這裡,便是暗示,如今既然沒有其他方法,也只能順著他的意向暫先行事,」話至此,莫清嵐聲音低沉,「況且你們留在這裡,也不一定安全。」
這話落下,再沒有聲音反駁。
凌葛九最恨的人是命長蘇,而除去命長蘇之外,聽真曾給他下套利用,其他人等對於凌葛九而言無足輕重,莫清嵐與他們分開行動,還真不一定哪裡更危險。
莫清嵐心有決斷,抬頭看向他身後的命長蘇。
衣襟之下的紅紗竄動。莫清嵐頓了頓,將視線從命長蘇身上移開,獨自往外走去。
他並未著急往凌葛九的方向走,而是先去找到了與他模樣一般的孩童。
『小清嵐』雖然離開,但也距離不遠,只待在廚房。餘光看到莫清嵐走來,他的神色沒有過多變化,只微微一笑,頷以示招呼。莫清嵐看到他舀水的舉動,啟唇問道:「你在做什麼?」
「師父身體不適,喜歡吃人間的小吃,我便為他做一些。」
眼前人話落,莫清嵐一怔,目光落在他面前之物。
在他面前,擺放的是凡間常見的面片,以及素餡兒。
『小清嵐』的神色認真,仔仔細細將肉餡和麵皮放在一起捏動,捏成了並不好看,甚至有些分散的雲吞放到滾燙的熱水中煮沸。
……
這一幕並非虛構,曾經切實在記憶中發生過。
看著雲吞在熱水中起伏,莫清嵐眉心皺起,看著孩童笨拙小心地將雲吞倒入碗中,將幾乎漫溢的雲吞裝入盤中托起,小步往外走去。
確實毫無阻礙,不久之後莫清嵐就跟著他走到了凌葛九房的舍前。
屋中流觴曲水的聲音響動。孩童猶豫不決,正欲抬腳,莫清嵐便伸手砍向了他的後頸。
雲吞輕晃灑出些湯液,他軟綿綿地暈在莫清嵐的懷中,而莫清嵐的身形則在變化間縮小,眨眼間變成了與他一樣的年歲,將人放在一旁,食盤托穩,推開屋門。
屋門打開的一瞬,流觴曲水的聲音越發明顯。
屏風之後,一道人影靠在椅畔。莫清嵐端著東西走近,而未走幾步,就看到了滿地的碎瓷。
是被丟在地上,曾經被做好的雲吞。
腳步停頓,繞過地上零落的東西,他走到屋中人的面前,抬看去。
陽光熹微,凌葛九斜靠在椅上,不再穿著以護腕束袖的勁裝,而是一襲乾淨潔白的僧袍,手間的紅印裸露在外,沒有任何掩飾。他的姿容本就俊美,穿著道袍是仙尊,而一身僧袍,倒像是無害的隱世僧侶,面容帶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