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鬼医谷。
惨淡的月光照耀在鬼藤花鲜艳的花瓣上,无数副白骨挂在它粗壮碧绿的藤蔓上,显得格外恐怖诡异。
一阵清风吹过,白骨随风招摇,鬼藤花的黑色花蕊也微微晃动。
卓悦竹与孙知宁正并肩站立在一块巨石旁,巨石上正躺着他们的师妹江幼灵。
此时的江幼灵本就白皙的皮肤此时几近惨白,不时有细小的雷弧从她身体溢出,额头更是盘旋着一股散着恶臭的黑气。
月光照耀下,江幼灵仿佛一具冰凉的尸体。
砰
卓悦竹一把揪住孙知宁的衣领,将他狠狠推向一旁的巨石。
卓悦竹丝毫没有留手,孙知宁也毫不抵抗,巨大的冲撞力压在他的后背,他不由一声闷哼,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卓悦竹仿佛一头愤怒的雄狮,抵着他的额头,恶狠狠地说道,“你说,为什么那颗金丹会是八品?你不是信誓旦旦向我保证,那颗金丹是九品的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会这个样子……”孙知宁双眼出神,嘴里只是机械地重复着话语。
“你不知道?!这可是你的师妹啊!”卓悦竹一拳狠狠砸在他的脸颊,怒意更盛,“我不在意你欺骗于我,可我在意你没有骗过我!”
孙知宁的头被这一记重拳,砸的歪向一边,嘴里开始冒出几点血沫。
“她可是师父最疼爱的小师妹啊!大师兄!你难道忘了当初是怎么在师父面前承诺的吗?”卓悦竹眼眶含着晶莹的泪光,望着两眼黯淡无光的孙知宁。
过了很久,孙知宁抿着溢血的嘴唇,缓缓说道,“我答应过师父,会好好照顾小师妹一辈子……”
孙知宁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几乎微若蚊音。
“你还是我的大师兄吗?你当初又是怎么答应我的?”
卓悦竹再度怒气冲天,咬牙切齿地一拳接着一拳地砸在孙知宁的身上。
孙知宁仿佛一滩烂泥般没有丝毫抵抗之力,只是一味地挨着打,打到痛处哼唧两声。
等到孙知宁全身再没有一处有完好的皮肤时,卓悦竹停下了狂风骤雨般的拳击。
“你现在是怎么了?”卓悦竹气喘吁吁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揉着酸痛的臂膀,看着孙知宁鼻青脸肿的面庞,“你可以不认师父,毕竟师父已经死了,也管不到你。你也可以不认我这个师弟,毕竟我也打不过你。那你还想认江幼灵吗?”
一直没有反应的孙知宁听到江幼灵那三个字时,眼睛猛然睁大,呆滞的脸上开始有了一丝波澜。
“你若是真得不想认她,现在就站在她面前,对她说,你不要她了。”卓悦竹一手指着巨石上的江幼灵,大声说道。
“不……不……不要……”孙知宁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两只手不停在身前摆着,肿胀的头不住地摇。
“唉,你还是和当初一模一样啊,师兄。”卓悦竹深深叹了口气,随后轻声呢喃道,“这让怎么能放心地走……”
孙知宁脸上的表情逐渐开始变成愧疚的神情,他跌跌撞撞地向巨石上班爬去。
在摔了好几次,把自己全身都弄得鲜血淋漓后,他终于爬上了巨石。
在看到江幼灵面无表情的面容后,他瞬时呆滞地跪下,一双颤抖的手缓缓伸向了江幼灵的没有一丝血色的手。
然而在触及到那冰凉的手时,他立马又收回了手,似乎很是畏惧这般接触。……
然而在触及到那冰凉的手时,他立马又收回了手,似乎很是畏惧这般接触。
下一刻,孙知宁缓缓捧起了江幼灵冰冷僵硬的手,眼中那神情,仿佛在捧着这世间最珍贵的珍宝,不敢有一丝怠慢。
孙知宁将江幼灵的手,捧到了嘴边,一股寒冷的气息令他打了个激灵。
他身体一怔,张开掉了几个牙齿,满是血水的嘴,轻轻呼着热气。然而他的思绪已经飘到了九霄云外。
他想起了多年以前,也是这种寒冷的气息在他身旁。
二人皆是出身贫寒,恰逢药王云游四方,与他们结识之后,心中生起收徒之意,遂让卓悦竹与孙知宁一同拜在他门下,将二人带上了山。
二人天资聪颖又吃苦耐劳,耐得住药王谷枯燥冷寂的环境。经过三年的潜心钻研,他们二人的医术已然凡脱俗,就连药王也是赞不绝口。
年少的他们终究耐不住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他们也想凭借一身医术悬壶济世,像药王一般云游四方,普渡世人。
不过药王并不允许卓悦竹与孙知宁走出药王谷,在拒绝了他们无数次后,依旧没有给他们一个解释。
然而叛逆的他们依旧在一天深夜偷偷走下了山,离开了这座陪伴他们走过最艰难的一段少年时光的山谷,凭着一腔滚烫热血,去追寻心中的理想和。
少年的理想永远燃烧在一时的念头下,火光掩盖了火焰下黑黑的尘埃。
他们一路走走停停,也曾忍饥挨饿过,也曾被揍得鼻青脸肿,也曾被骗走全身干粮,最后不得不当掉身上衣衫去换的几个馒头充饥,也曾被盗贼偷走身上的药草,欲哭无泪。
睡在山野草地,与野兽搏斗,相互疗伤都是家常便饭。
不过从此江湖多了一个二医侠的名号,源自众多贫困的人感念两位年轻的赤脚医生为他们看病开药,却不收分文。
他们在春天出,在冬天归来。他们走了整整一年,当他们再次站到鬼医谷时脸上已经不见当初的青涩懵懂。
当他们站到他们的师父药王面前时,三人皆是沉默。
回到鬼医谷的第一夜,他们二人睡在没有丝毫变动的床铺,却怎么也睡不着。
习惯了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的睡眠,曾经的床铺睡起来怎么也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