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生勉强信了,却在布好菜准备离开前,从制服口袋中掏出一颗糖果,轻轻放在了餐盘边上,显然他将袁冉的异状当成了低血糖。
两个西装男很快就将注意力从隔壁桌重新放回了工作,继续谈论着方才中断的话题。
“没想到埠岛的项目居然落到我们公司手里。”
“可不是吗,还以为袁氏那边会接着做呢。”
“说起来袁氏现在也自顾不暇吧?”
“你也听说了?”
“嘿,又不是什么秘密。”
“这倒是……不过些事儿还挺突然的,袁百梁年纪也不大,怎么突然就病退了呢。”
“你们说…袁百梁怎么了?”
两个西装男正聊得热火朝天,突然被打断,抬头一看,居然又隔壁桌青年。
“请问您是?”
“我……”
袁冉一时忘了该如何自我介绍。
过了两年安隐的居生活,每日和纯朴直接的山民朝夕相处,早就褪下当年的社交皮囊。如今和面前这样西装革履的人面对面,才想起那些早就被他抛弃在过去的虚与委蛇。
“抱歉。”他礼貌欠身,“刚刚听到二位提到袁氏,我几年前在那儿工作过,印象中袁……董身体很好,怎么会病退呢?”
两位西装男飞快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毫不掩饰的不以为然。
看眼前人这个年纪,所谓的工作过,大概率不过是底层某些可有可无的技术岗位,和他多说两句也无妨。
“听说是中风,突然宣布的病退,听说集团内现在是由孟清兰在主理。”
“中……风……?”
袁冉有些茫然地喃喃,脚下无意识往边上走,侧腰撞到椅背,整张椅子向斜处滑动,出刺耳摩擦音。
“是啊,听说是从公司直接送的医院,现得不太及时,差点就……嗯?”西装男话还未说完,突觉面前青年脸色不太对劲,刚想问是不是哪里不适,对方竟先一步扭头走了。
静谧的餐厅走道上,只有袁冉急促的脚步声,循着大致方向找到洗手间,刚进门就直奔洗手台,将水开到最大,狠狠搓洗脸庞。
过去两年的生活,每一天都平静到了极点。翻土施肥,种花种草。看什么都是虚妄,做什么俱是徒劳,似乎所有意义都被透支在了过去。
他不知道这种木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也许是在离婚协议上签下名字的那天,也许是亲眼目睹宋知舟脱下钻戒的那一刻,也许是被袁家人钉死在“侵吞公款”罪名的那个下午。
在那如噩梦般的一周里,他从云端坠落地狱,摔得七零八落。
他花了好久时间一点点把自己拼回去,看似完整却遗失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比如,快乐这件事对他来说愈艰难,但他似乎也不难过,就这么不悲伤也不喜悦地过活,日复一日。
比绝望更可怕的是无尽虚无,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知道。
然而此刻,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情绪渐渐充盈他的胸膛,枯涸的心被注入新鲜血液,湿润而有力地跳动。
他靠近镜子,去确认镜中人唇角弧度。
没有错!
他在笑,那是自内心,不可抑制一点点放大的痛快笑容。
是的,得知了袁百梁的近况,他只觉得痛快!
压抑许久的郁卒在此刻争先恐后往外涌,无声轻笑最终变成了掺杂着嘶吼的放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