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屏幕上的名字,他有些防备地四下看了看,确认了这片儿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这才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比说话声先一步传来,光听那声音,就不难想象是个体型肥胖的中年男人。
“袁总!哎哟袁总!”粗哑又阿谀的声音顺着信号传进袁冉耳朵,惹得他嫌恶皱眉。
“有事就说。”
“诶诶。”那边忙不迭答应,却呼哧呼哧继续喘气,偏偏不说话。
“廖大午。”袁冉扶额,“该说说,装哑巴是什么毛病。”
这个叫廖大午的男人是袁冉从犄角旮旯挖出来的私家侦探,虽然看起来不太靠谱,倒也66续续给他查到了一些事儿,前提是自己把钱给够。
见对方还是不说,袁冉猜测这人大概是真有了进展,又想像上次那样卖关子好从自己这里多捞些钱。
袁冉当然不会在乎这几个子儿,他只是不喜欢被拿捏的感觉。
“啧。”他冷嗤一声,“跟我这儿煲电话粥呢,廖总?”
“哎,不是不是。”廖大午听出袁冉语气不对了,赶忙解释,“刚刚、刚刚在翻笔记呢。”
“限你一分钟内说完,否则……”这下轮袁冉开始卖关子。
“翻到了翻到了!”廖大午当即接上话,“您让我打听的孙朋英,他从关爱之家退休后便去了女儿生活的城市,目前是独居,只是他那房产下没有登记入户电话,您要是需要,我亲自给您跑一趟那里……”
“不用!”袁冉厉声打断。
廖大午倏地噤声,好半晌才听袁冉继续道:“那赵福呢?有他的下落吗?”
“抱歉啊袁总,那家孤儿院三年前搬过一次,旧有的资料全封存了,老员工还好找些,被领养出去的孩子就……”
这话倒是廖大午的肺腑之言,他的业务能力其实不咋地,也不知这位从天而降的富家少爷是怎么想到雇他找人的。
按道理,这些豪门大户都该有自己的渠道才是。
当时袁冉说了需求,廖大午就觉得这单子他不一定能做成,没想到对方当场付了百分之五十的定金,让他每两周汇报一次,有重大进展的话还会给予额外奖励,他这才硬着头皮接下。
“我知道了。”袁冉捏着电话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有些僵硬,他顺势换了只手接听,“这次做得不错,钱一会儿转。赵福的下落继续打听,佣金方面不会亏待你。”
廖大午得了保证,乐呵呵恭维了一阵,才满意地挂了电话。
袁冉紧握着手机,心里五味杂陈。
好的是孙朋英的行踪终于有眉目,而最重要的旧日好友,下落依旧不明。
这世界上人那么多,赵福是被领养在国内,还是被领去了国外都未可知。
更何况去了新家,总是要随养父母改名的换姓的,有了新名字和新的社会身份,那要找对方的难度就更大了。
袁冉半蹲下,做了个不算太标准的起跑姿势。
这还是赵福教他的,彼时许芝刚刚去世,袁冉经历了人生最艰难的低谷,赵福教他用跑步来排解情绪。
在袁冉的记忆里,如果没有这位年纪相仿的好朋友鼓励、陪伴自己,恐怕他早已经受不住情绪的摧残,十几岁那会儿就随许芝一起走了。
越跑越快,似乎只要足够快,就可以甩掉自己弄丢了好朋友的遗憾。
迎面的风柔柔压过他露在布料外的皮肤,带走了一部分汗液与热意。
一圈还没结束,空气里氤氲起了天潮地湿的泥土气,大概是马上要下雨。
但袁冉毫不在意,他的心被虚空占据,脑海中浮现过几乎快要褪色的年少记忆。
记忆里有自己,有赵福,有他们偷偷喂养那只小花狗、还有大榕树下深深埋藏的方形铁盒、以及只有他们彼此才懂的“加密手语”。
虚空过后,他又没来由生出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