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宁樱还没意识到秦王府的人离她越来越近,李瑜的手也在不知不觉间伸到了她的身边。
那个远在京城的状元郎从一开始就给宁樱造成了错觉,让她顺风顺水,误以为那双手并未伸过来。
就算现在伸了过来,也是保持着非常温和的态度,让燕三郎带着身契前来稳住她,别让她又瞎跑。
这一筹谋是非常有效且管用的,至少从宁樱出逃之始,没有官府掺和,她的危险性大大减少,安全性也得到保障。
沿途顺畅的环境也给宁樱放松了警惕,让她不至于慌不择路,更能很好应付逃亡带来的恐慌。
这不,从出逃到现在已经过了好几个月,宁樱几乎都要忘了自己是逃奴的身份,忘了她曾是李瑜的人,以及在秦王府里的种种。
目前食肆的生意渐渐走上正轨,开始持续有了盈利,回头客也养了些。
天气寒冷,羊肉锅子最受欢迎,也有隔壁坊的过来尝鲜。
翠翠也跟着被养得更敦实许多。
宁樱待她极为宽和,从未训斥过。
比起在周家的日子,翠翠觉得这儿要舒坦很多。虽然手上的活计要劳累些,但胜在主子随和自在,故而她的口头禅是要一辈子都跟着宁樱,有肉吃。
为此宁樱哭笑不得,只觉得那孩子傻得可爱。
这天上午宁樱在屋里做账目,正把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忽然听到翠翠在外头喊她,说有客人来了。
宁樱放下手里的活计,往前头去了。
食肆里站着一个人,挎着包袱,一身风尘仆仆的疲惫。
在瞧见燕三郎的瞬间,她不由得愣住。
燕三郎看到她时也愣了愣,差点没认出来。
宁樱万万没料到他会找到这儿来,忙看向翠翠道:“翠翠你去给我弄个火盆。”
翠翠应了一声,便去了庖厨。
待她下去后,宁樱诧异道:“燕三郎你怎么寻到这儿来了?”
燕三郎打量食肆,苦笑道:“姜娘子可让我好找。”
宁樱:“……”
她心虚地到外头张望,知道燕三郎不会平白无故而来,便跟翠翠说客人要订桌,打她到外头,自顾把燕三郎领到后厨去了。
燕三郎好奇地东张西望,说道:“姜娘子这小日子过得似乎还不错。”
宁樱回道:“将就。”又道,“当初三郎说大隐隐于市,这地方挺好。”
她找来凳子给他,燕三郎坐下,宁樱给他倒了一杯茶,开门见山问:“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儿来了?”
燕三郎也不啰嗦,从包袱里取出她的身契,送上道:“你瞧瞧。”
宁樱好奇接过,看到是自己的身契时心情有点复杂,她皱着眉头,警惕问:“这是从哪儿得来的?”
燕三郎:“是夫人给我的,让我把身契物归原主,说她握在手里用不上。”又道,“她还说什么你这里也有她的东西,让我换回来。”
宁樱半信半疑,“这东西没落到秦王府?”
燕三郎摇头,“没有,一直都在夫人手里。”
宁樱不信,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他,问道:“你可莫要诓我,当初李瑜曾在宜善找过人,他岂会善罢甘休?”
听到这话,燕三郎诧异道:“你去过宜善?”
宁樱也未隐瞒,说道:“我最初打算从平州去宜善那边,再从宜善去往坂城,哪曾想把秦王府的人给碰上了,当时李瑜就在码头设了关卡,他既然找了出来,岂有不收我身契的道理?”
燕三郎忙解释道:“姜娘子是有所不知,那秦王府的二公子已经同汝南王府定了亲,开春就要迎娶汝南王府家的小娘子了,这事全京城都知道。”
宁樱愣了愣,没有说话。
燕三郎继续道:“据我所知,最初那二公子是曾怒气冲冲来袁家质问过,但夫人死口不认,后来也听说他亲自找过,之后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不了了之,再后来便是听到秦王府与汝南王府定亲的事。”
听到这番话,宁樱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燕三郎道:“夫人也是等了许久,见那边没再继续追究,这才让我带着身契寻了过来。也亏得姜娘子谨慎,让我寻了许久,才侥幸来了这儿。”
宁樱问:“你是如何寻过来的?”
燕三郎立马把一路找过来的经历细细讲述一番,又问她当初来到扬州的经历。
宁樱说道:“我一路沿途过来都挺容易,也确实是托镖来的,路上没遇到半点阻碍。”
燕三郎:“那就对了,若是李瑜铁了心寻你,早就报官了,一旦官府严查,你哪有这么容易脱身?”
宁樱垂眸若有所思。
燕三郎知她心细,不易糊弄,又说道:“我觉着,既然当初那李瑜把你同袁家用一幅画做了替换,多半也没当回事,毕竟在他们那种贵族眼里,奴婢就跟玩意儿差不多的东西。”
这倒是老实话。
宁樱向来有自知之明,从未期盼过自己能在李瑜心中占据多重的分量。
奴婢就是奴婢,在贵族眼里就是拿不上台面的东西,可随意差遣使唤、卖。虽然平时李瑜待她算得上不错,但也仅仅只是当阿猫阿狗疼宠罢了。
他若一直纠结这茬,反而才让人觉得奇怪,毕竟从夏到冬都已经过了半年了。
见她疑虑渐消,燕三郎试探道:“夫人说有东西在你手里,让我务必要还回去,还请姜娘子莫要让我白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