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星只会很少古匈奴语,断断续续、词不达意地问了几句,小孩只不答,露出怀疑表情,似乎在想事。这表情陈星实在不能再熟了,项述也经常有,乃是提防,又想相信对方的、正在犹豫的神态。
“我唱歌给你听吧?”陈星学着敕勒川人,唱道,“敕勒川,阴山下……”
小孩的神情松懈了少许,群狼也渐退开,明显能感觉到陈星没有敌意了。
唱完,陈星转念一想,忽觉有蹊跷,方才去追项述的那厮是魃,而这小孩明显不是与它们一伙的。
“乌鸦你看见了吗?”陈星学着乌鸦叫,拍了几下胳膊,说,“啊!啊!”
小孩忽然笑了起来,陈星却笑不出来,指指另一个方向,说:“我的护法追着乌鸦跑了。”
小孩也跟着一脸严肃,陈星一手扶额,这得怎么办啊!要死了!
紧接着,那小孩回去,拿了一把龙爪,戴在左手上。
陈星记得先前看到的苍穹一裂是两只爪子一套,怎么现在又变成一把了?
“可以让我看看吗?”陈星说。
小孩又提防地看着陈星伸手,抬手欲挠,陈星赶紧缩手,小孩示意他滚开点,在雪地上,用爪子开始画画。
陈星:“?”
陈星撑着膝盖,低头看那小孩画的曲曲折折的线条。
“不不,”陈星说,“我是说乌鸦,你这画的什么鬼东西?地图?”
陈星转身,捡了根树枝,画了几只鸟,又画了个小人在前面拿着剑,一个小人在后面追,再在下面画了几座山。
小孩生气地吼了声,把陈星画的抹平了,伸爪欲抓他,稍挨上一下就要被开膛破肚,陈星只得认怂,忙道:“好好,你画,我不和你抢着画。”
小孩画了半天,好像是忘了,其间还挠了好久的头,最后总算勉强画完了,让陈星看。
“啊!画得真好!”陈星心思根本不在陪这小孩画画上,十分焦虑项述那边的情况,小孩又招手示意他过来。陈星便凑近了点,于是小孩便将闪烁寒光的龙爪搁在他脖子上。
“恕在下真的看不懂啊!”陈星哀嚎道,“哪有你这样的!我说画得很好还不行吗?”
“等等……”陈星忽然看出了点什么,说,“这是文字?”
这是大篆!陈星傻眼了,这死小孩居然会写大篆?!
“肖……山?”陈星说,“是哪儿?”
小孩听到这两个字,眼里顿时亮了起来,朝陈星点头。
“是你的名字?”陈星道,“你叫肖山?”
小孩指指自己,点头。
陈星:“贤弟真是好名字,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
肖山抬起爪子,指点群狼,颇有头狼的气势,表情严肃起来,群狼便围聚过来,反而把陈星晾在一边,只听肖山喉咙里压抑着叽里咕噜的声音,末了又仰头,“嗷呜——”的一声叫。
“人呢?!”陈星道,“你把阿克勒王抓哪儿去了?快把他还给我!”
群狼四处纵跃,于山崖上飞檐走壁地全跳走,只见肖山朝着悬崖上一扑,转身下了甬道,四肢着地,也跟着跑了。
“去哪儿?”陈星简直一头雾水,只得跟在后面跑,肖山跑着跑着,回头现陈星没了,颇有点不耐烦,过来拖他。
“手要脱臼了啊啊啊!”
肖山跑得快,个头又小,陈星躬身被拖着,手都要断了,上气不接下气地追了一会儿,忙道:“我不跑了,你们自己玩吧……”
肖山只得打了个唿哨,霎时那巨狼又转身,衔起陈星,几下蹿上山崖。陈星脑袋朝后,问什么话对方也不答,只得任它摆布。
跑了一会儿后,众狼停了下来。傍晚时分,天色昏黑,停在了一处山脊上,面前是两座断山中央,他们从卡罗刹的一处裂口来到了另一处裂口。
陈星:“快放我下来……”
陈星用力撑了几下,那巨狼正要张嘴,陈星一看脚下竟是万丈深渊,上万头狼停在了不足六尺宽的天然石桥上,顿时魂飞魄散,忙道:“算了,还是继续这样吧。”
狼群十分安静,唯有肖山用苍穹一裂刮地面的刺耳声响,陈星低声道:“贤弟,能不能不要出那种声音。”
肖山看了陈星一眼,陈星面朝后被衔着,看不清楚前面,说:“生了什么事?你们在排队过桥吗?”
肖山拧他的脑袋,示意他转过来看,陈星艰难地从狼嘴里转身,偏过一个角度,倏然看见了一幕极其诡异的景象——
——石桥之下,是一处长满了枯树的隘谷,峭壁两侧几乎全是鸦巢,内里迷雾弥漫,近乎冲天而起。隘谷之中,仿佛是个巨大的森林,森林深处隐约释放出一股强大的怨气!
隘谷中出现了两个人影,正是步履蹒跚的项述,肩上扛着昏迷不醒的阿克勒王!
“项述!”陈星马上道,“快下去帮忙!”
肖山点了点头,一挥爪,狼群便纷纷从石桥上跳了下去。
陈星硬生生一声大喊死活憋住,跟着那巨狼一同坠落,差点要崩溃了。紧接着,狼群在隘谷外集队,谷内群鸦顿时警觉,出狂喊声,拍打翅膀,从四面八方飞来,聚集向入口处!
陈星被放下地,喝道:“项述!”
项述似乎受了伤,摇摇晃晃,从隘谷内走出,忽而停下了脚步,带着迟疑,仿佛认不出陈星一般,全身缠绕着一股明显的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