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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出殡的队伍出了升平坊。
柳勣活着时交游广阔,死时却无亲友相送,送丧的队伍里只有两人,除了他的妻子,就只有陪她走一趟的薛白,还不是来送丧的。
连灵牌都不敢举,怕这长安城中被他害得破家灭门之人闹过来,砸了棺材。
才走到靖安坊,薛白的余光见杜媗脚一软,忙伸手扶住她。
再一打量,见她唇色苍白,目露疲倦,问道:“你昨夜未睡?”
“嗯,与二妹聊了一整夜。”
“到马车上坐吧?”
“不了,让旁人看了笑话。”杜媗由薛白扶着走了几步,问道:“陪我走一趟,会耽误你的事吗?”
“走走看看也好,权当熟悉长安。”
“昨夜我们替你盘算了一番,你若有门第最好,门荫入仕最为直接。若没有,也当科举入仕。李林甫早晚靠不住,你也莫终日想着攀附杨贵妃,需知靠山山倒、靠水水流。搏前程终究要有自己的实力。”杜媗道:“这番话,此时你若在家里,当是二妹与你说。”
薛白道:“正想了解大唐入仕之事,还请大娘指教。”
“大娘真难听,我从小就讨厌人叫我‘肚大娘’。”杜媗难得流露出些小女儿姿态来,其后才道:“入仕的途径很多,便是圣人直接赐官给你亦可。反而即便是中了进士,也只是有仕官的资格,真要任官,依旧要谋划。但,中了进士你才能走得更远。”
她说着,看了薛白一眼,见他完全能领会这其中的因由,遂继续道:“官场上有些不成文的习俗,升迁之路亦是如此,我们替你盘算了八步走,你可要听听?”
“愿闻其详。”
“若走科举,亦有进士、明经者科,这第一步自是要进士高中,授官则得是校书、正字,再则京畿县尉、监察御史、拾遗、员外郎、中书舍人、中书侍郎。如此步步升迁,位登宰相,不需再历余下官职,谓为青云正道。”
薛白听到京畿县尉便想到一人,问道:“长安县尉颜真卿可是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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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闻过此人。”杜媗道:“进士出身,任校书郎、醴泉县尉、长安县尉,正是冲这条青云正道走的,中间似乎丁忧了三年。可见青云之路难走,谁也不知其中会有何挫折……”
两人边聊边走,一个多时辰的路途也显得没那么远了。
都还没说到要怎么考进士,他们已经到了一片群葬岗,实则是一个不高的塬。
塬上已挖了一个坑,比薛白被活埋的坑就浅得太多了,让他不由心想,柳勣若是没死的话一定能够爬得出来。
眼见没人来送殡,丧肆的人帮忙象征性地捂着脸干嚎了两声,手一放下动作马上就利落起来。
“掩圹!”
三下五除二埋了柳勣,他们跳上马车收工还长安,偌大的塬上,倾刻间便只剩下两人两马,以及漫天的飞雪。
杜媗站了一会,抬头看着雪花,知道自己终于尽完了一个妻子的责任。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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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驱马而行,重新回到官道,杜媗勒住了僵绳,道:“西北那条路走六七里有个驿馆,魏家每年都在那里接年礼,我想去问问他们当时在何处捡到你的。”
“就怕太晚赶不及宵禁。”
“我骑术很好的。”杜媗笑道,“只怕你跟不上。”
薛白道:“我今天进步很大。”
“驾。”
杜媗已转过马头,径直向西北方向奔去。
薛白则显得有些笨拙,先是握紧了缰绳,又俯低了身子,才开始催促马匹提。
他感受着颠簸,越来越适应,然后越跑越快,终于,渐渐追上了杜媗。
“不要怕,你骑的是家里最温顺的一匹马!”杜媗喊了一声,再次提。
薛白亦提。
寒风扑面而来,雪花打得他睁不开眼……渐渐地,他却喜欢上了这种纵马狂奔的感觉。
到后来,他干脆选择完全信任跨下的马匹,由它撒着欢地往前跑。
“哒哒哒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