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机场的时间稍微早了点,谢一停了车,刚要把安全带解开,就被王树民一把按住。那只手筋骨分明,看着就知道爆力十足,谢一的肩膀偏窄,那样子就像是被一把握住了整个肩膀似的。
&1dquo;小谢,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王树民的目光像是要把他烧穿了一样,&1dquo;你告诉我一声儿,让我这一走,一年到头也有个念想行不行?”
&1dquo;念想?”谢一先是一愣,而后啼笑皆非,&1dquo;你要那玩意儿gan什么,又不顶饭吃?”
王树民沉默了一会,最讨厌他这个态度,似笑非笑地,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一句话拐八百个弯说,压火压了半天,才低低地说:&1dquo;你给我一句准话,我明年就把分店开到上海来,你到哪我跟到你哪,这行不行?”
谢一眯了眯眼睛,扭过头去看着前挡风玻璃,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一只手撑在额上,轻轻地说:&1dquo;你现在跟我说这话,不嫌太晚了么?huang花菜都该凉了。”
王树民抿抿嘴,手掌滑下,拉开谢一撑着头的手,眼神就像只大狗,居然有那么点可怜巴巴的意思,果然不愧是军队里出来的,三十六计七十二变的,该装傻的时候会装傻,该示弱的时候会示弱。
谢一缓缓地、但是坚定地把手抽回来,解开安全带,笑了笑:&1dquo;你从小就这样,得不到的不管是什么东西,总归是好的,下车吧。”
他迅垂下眼睛打开车门走了出去,那时王树民刹那间暗淡下去的眼神,让他心里好像比对方还难受一样。
不过谢一没想到的是,王树民这厮还真当真了,打从他一步三回头地回去以后,每天的电话短信骚扰简直比为您报时还准。
每天早晨——&1dquo;小谢快点起来,不许不吃早饭。”
中午——&1dquo;别在你那破办公室坐着了,你要坐化啊,出去遛遛,吃点东西。累不累?累了趴桌子上歇一会,别老喝那麻油味的咖啡。”
晚上十点钟——&1dquo;下班了没,走了没?还没有?赶紧走赶紧走!都几点了,天都黑了,你欠了你们老板多少高利贷,至于这么给他卖命么,比半夜jī叫还霸道。”
半夜一点钟——&1dquo;我靠,我就试试你睡了没有,你还真没睡呀?快去,这点灯熬油的,要不然一直骚扰你,骚扰到你上netg。”
简直一万能闹钟,还带自动回复的&he11ip;&he11ip;
隔三差五地,王树民还来一条:&1dquo;小谢,我们这个月的业绩翻了两番,打算在城南开一家分店了,照这度,说不定过几年就能扎根全国了,说好了,就先去你那。”
&1dquo;我就那么一说,想弄个食品加工一条龙,huang华这小子嘿,也不知道哪找的门路,居然弄来几个学农的大学生,回家跟他老爸又融了点资,真就人模狗样地在郊区包了一荒山。这么看来我们的成功之路就近在眼前了,马上就找你去——你不许找别人,听见没,男的女的都不行。”
&1dquo;李爱军huang华这俩丫挺的,真不地道,一天到晚在我这眼前上演限制级,俩狗男男你侬我侬的,欺负我看不见也吃不着&he11ip;&he11ip;小谢,为了弥补我受伤的玻璃心,你亲我一下呗&he11ip;&he11ip;咳,不亲就不亲呗,你别挂我电话呀。”
&1dquo;嘿嘿,我昨天晚上做梦还梦见你来着,想知道我梦见什么了不?不告诉你,好梦啊真是好梦。”
&1dquo;居然有不长眼的小流氓到老子这闹事,我从厨房借了把菜刀就出去了,问这帮孙子单挑还是群殴,一个个吓得屁都没放就滚回去了,也不说老子当年是gan什么的,不让他们知道知道厉害,他们就不知道流氓也得论资排辈。”
&1dquo;小谢你想我没想,想我没想?靠,你丫说句好听的能死啊。”
&he11ip;&he11ip;
谢一知道自己只要简单地设定一下,就能像以前一样,把王树民给屏蔽出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舍得&he11ip;&he11ip;嗯,不舍得。王树民一天三顿定时定点的电话好像那么一剂暖心的药,谢一觉得自己真就上瘾了。
到该吃饭的时间,就是真的忙得没空吃东西,听见那个人的声音,就觉得空得有些抽痛的胃好像就真的不那么难受了。到该休息的时间,看见他一条催着自己回家睡觉的短信,仿佛jīng神一振似的。
真的和吸毒者不多,可是&he11ip;&he11ip;戒不了。
小谢呀,怎么样,有那么一点想我了吧?
还不想?你个小没良心的。咱俩谁跟谁呀,说实话呗?
想不想,想不想想不想?切,算了,你不想我我想你就行了,你想死你!做鬼也缠着你!
huang华看着王树民一到固定的时间就心神不宁的臭德行,忍不住打他:&1dquo;我说王营长,你那高地还没拿下呀?敌人也太顽固了,火力不够呀?”
王树民把手举过头顶:&1dquo;同志们相信组织,胜利的就在前方,看啊,那就是灯塔,那就是曙光!”
王树民从小就是条光棍,人虽然有点不着四六,但是办事真不打马虎眼,一个唾沫一个坑,说到从来做到。
不过他真带着huang华和李爱军两口子去上海踩点还真准备把分店开过来的时候,谢一还真让他给吓着了。
王树民想起谢一当时拉开门,那目瞪口呆的模样就觉得这辈子没白活,一时没把持住,当着后边两位的面,一把捞过谢一的脖子,结结实实地就亲了一口&he11ip;&he11ip;后果&he11ip;&he11ip;当然是,嗯,不提也罢。
他一天比一天努力,一天比一天在消瘦,脸上的轮廓更分明了,谢一突然想起那些大半来催他休息的短信,原来很远很远的那一头,那个人也没有休息。
也许有些人,出身、智力、能力都可能平平常常,没有任何特异之处,但是真的,他们比任何人都更加努力地活着,一辈子,每一天都过得像拼了命一样,所以活得也比别人漂亮。
秋天的时候,huang华李爱军二人组,加上王树民一个白炽灯泡回去策划这个第一个跨城市开的连锁店,摩拳擦掌。
这时候,王树民接到了贾桂芳打的一个电话。
照常的嘘寒问暖,问到最后,老太太语气却有点奇怪,有那么点yù言又止的意思,王树民听出来了,就问:&1dquo;妈,怎么啦?”
贾桂芳一开始推着说没事,后来被王树民bī出来了,就说出来了:&1dquo;小民啊,妈告诉你一件事,你可别忘心里去,真别忘心里去,听见没?”
王树民让他妈这事儿似的语气给吓着了,第一反应就是老爹老娘出什么事了?不对呀,这说话听着挺正常的?难道是小谢出什么事了?咳&he11ip;&he11ip;那更不对呀,刚才打电话骚扰他的时候还把对方弄烦了炸了一次毛呢。
&1dquo;到底怎么了?”
&1dquo;就是老曾家那姑娘,曾仙。”贾桂芳顿了顿,&1dquo;说话就订婚了,说明年那期房下来,就结婚。”
王树民一愣,片刻才反应过来,曾仙,就是那个鹅蛋脸儿、梳马尾的姑娘,是那个那年送他到火车站,信誓旦旦地说要等他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