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忽然笑嘻嘻起来,表情又像个少年了,“你这次也是考不过我的。”
他笑闹着走了,沈终坐在水泥管上,看着顾若朝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他想着顾若朝那句“上天赐予”,不知怎的,打了个寒噤。
上天赐予的是礼物还是命运
如果拒绝上天的赐予,会如何
“后来呢”喻容时说,“他现什么了么”
易晚平静地看着远处的茫茫夜色。
“他现他不可能成功。顾若朝曾经自信地认为被自己所现的是礼物,直到那时候,他才现,那不是礼物,而是无人能反抗的命运,而我之前说过”
顾若朝,是很骄傲的。
能被命运所选中的人大多有一身傲骨,尤其是聪明人年纪小的聪明人。顾若朝最初并不肯屈从于命运,他执着地认为那是对于他的“赠与”。
“他尝试了很多方法,利用自己的礼物来打败哥哥在小提琴上的成就,利用自己的成绩来要求父母相遇。可无论如何,断掉的命运之线是无法再被连接上的。”
顾若朝开始变得偏执、阴郁、狼狈。他不认为这个世界应当拒绝他。为了达成目的,他开始与家人争吵,与同学生矛盾,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去追逐自己所需。
沈终不再扮演他生活中的旁观者,而是不断尝试去劝阻他。顾若朝却说“我有分寸。”
“我为什么不能让我的人生再完美一点呢”顾若朝耸耸肩道,“一个幸福的家庭是什么很珍稀的、我没有权力得到的东西吗像我这样的人”
沈终没再说话了。他现顾若朝的眼圈有些红。
那是被他藏在那些言不由衷的话语下的真实。
顾若朝并不是一个自信的人。自信并不是一个可以作为全局判定依据的标量,而是一个多方面的量词。沈终忽然明白顾若朝并不自信自己能得到来自父母的爱,他的所有言语与其说是炫耀,倒不如说是在为自己打气。
顾若朝的内心并不像他表现出的那样轻快。他的高高在上、骄傲是真的,藏在他心里的、对家庭的执着也是真的。
或许顾若朝真的会心愿得偿也说不定吧沈终想,毕竟顾若朝是得到了礼物之人
“如果追求不到呢”沈终最终还是说,“他们是成年人,你何必勉强”
顾若朝笑了。
“那我至少努力过。”他说。
他仰着头,骄傲飞扬。这不是一个被赐予的天才的言,而是一个有着自己的内心的少年的言。
直到一天半夜,他接到了来自顾若朝的电话。
“完了,一切都完了。”他听见顾若朝颤抖的声音,“完了。”
他吐出这两个字,像是吐出绵长的叹息。
“生了什么”喻容时专注地问道。
“最开始,我以为他杀了他的那个哥哥。”易晚以一种因过于平淡而显得尤为恐怖的语气,云淡风轻地说着,“我当时便在百度百科上开始搜索直到他告诉我,不是这个。”
“那”
“他现自己开始失去那份礼物了。在他追着母亲跑过小巷,流泪嘶吼被几人看见,日日夜夜纠缠于这件事之后。”易晚说,“那个世界认为他”
“崩人设了。”
最初的异常,生在小提琴上。
原本简单的演奏对于顾若朝而言,开始变得艰难无比。他不再能在上手时就察觉到最佳的演奏位置,拉出的音乐也变成了呕哑嘲哳难为听。
然后,是同学。
学校之内的议论开始酵。他们嘲讽顾若朝的家庭环境,编造他的交友情况。流言是一滴火星,顷刻间便可燎原。
再后来,便是成绩。
可无数的意外开始生。他得了中耳炎,听不清课程。上课时,又总有飞进飞出的蜜蜂或虫子,打断他的听课。写作业也变成了一个需要躲避无数意外的挣扎过程。
就连大脑也开始迟钝。
“没有完。”沈终耐心地说,“没有完。你只要活着,不犯法,你就还有机会。”
生在顾若朝身上的不是属于他的故事。可沈终却表现出了乎常人的耐心。终于,顾若朝停止了啜泣,冷静了下来。
他的头脑依旧灵光。
“我现这仿佛是一种警告。”顾若朝咬牙切齿道,“我每靠近我的父母,这份警告就严重一些。上周我没去见他们,我的脑袋就好使了而周考,也变得简单了。”
“那种东西或许不是礼物。”沈终道,“而是命运。”
礼物是赠与,命运是不可逆的道路且标注价格。
这的确是个可逆的警告。可顾若朝不肯服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