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底时……劳累了几日,精疲力尽,伤了身子,病症再次作。这次圣上能够控制自己,但不想见光,不想见人。每天要赶许多问诊的御医出去。”
“如今,比上个月的情形是大好了。圣上也觉得自己大好了。”苏怀忠回头看了看周围黑布层层裹起的殿室,脸上浮出忧虑的神色,
“但梅学士看看这紫宸殿,拿黑布封了二十多天了,饮食住行都在暗里,是正常人过的日子么?梅学士,若是你能把圣上劝出紫宸殿……还是早些劝出来吧。”
梅望舒回头望着烛影憧憧的昏暗殿室,轻声回应。
“苏公公放心。真龙岂能困于浅水之中。”
吱呀——殿门开合。
再度回了殿内,她语气和缓地劝说,“如今已经是春日,殿内虽宽敞却气闷,陛下为何不试试,先开扇窗,看看窗外的风景,感受一下春日和风?”
“刚才臣经过庭院时,外面的杏花,梨花,桃花,都开了。”
洛信原的神色微微一动,去看了眼紧闭的窗棂。
“杏花。”他喃喃地道。
梅望舒也是心里微微一动。
昨夜君王再次梦到了前世的场景。
她不由想起了邢以宁信里透露的,圣上在宫宴大醉之夜吐露的,关于沉香衣衫,珍珠步摇,棋盘,杏花的前世梦境。
“杏花怎么了?”她追问。
洛信原思索着,摇了摇头,“不太能想起外面杏花的样子了。”
“可要打开窗户看一眼?”她耐心哄他,“就在窗户边上,打开一小点缝隙,日光不会进来,只让风透进来,看一眼杏花,可好?”
洛信原点了头。
东边靠窗的软榻上,梅望舒借着两扇木窗中间露出的那点缝隙,看到了外面庭院里开得正好的一支杏花。
虽然没有日光,但庭院里的光亮还是刺痛了黑暗里蛰伏已久的君王的眼睛。
洛信原抬手遮了下眼。
梅望舒急忙将窗户关起,只留一条细细的缝,吹进来丝丝缕缕的春风。
借着那点微弱的光线,翻开手边奏本。
政事堂那边,林思时身为枢密使,掌天下兵事,但资历尚不足以服众。尤其是文臣那边。
之前因为天子近臣的身份,又得叶昌协助,在政事堂勉强弹压着众文臣每日照常运作。
但天子病重这段时间,朝臣逐渐分成了几个派系,争吵激烈,以至于案头积压了许多政事,难以解决。
如今梅望舒回京,林思时毫不客气地扔了许多悬而未决的奏本过来。
梅望舒专注翻阅奏本的时候,眼角留意到墙边坐着的君王起身过来,悄无声息地坐在她身侧。
她以指尖按着奏本里的关健词句,字斟句酌地反复揣摩;洛信原就坐在旁边,许久都没有动一下。
她原以为他靠着软榻睡着了,等心里有了回复定论,合起奏本,想起了身边的君王,侧身去看时,却意外现,那双幽亮的眼睛眨也不眨,正安静地盯着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