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怜雪面上微一泛红,却并未反驳,只道:“再说吧,大人如今事多,我们且商议着来。”
说到这里,沈怜雪倒是难得泼辣一回:“再说,女儿都有了,还着急那些事做什么。”
顾婆子和钱婆子对视一眼,就连孙巧娘都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沈怜雪笑着摇摇头,道:“我去送一送。”
她嘴上说一直留在食肆等,但还是在忙完了晚食的几道大菜后,领着女儿回了一趟家。
沈如意自要好好打扮一番,当然她也得换一身颜色轻快的衣裳,把自己收拾得亮堂堂。
约莫申时,裴家的马车停在了食肆门口。
沈怜雪身穿一身碧绿翠竹衫裙,头戴绿梅花钗,臂弯中挽着缥缈如茵的锦缎披帛,而沈如意也换了一身鹅黄色的衫裙,头上的迎春琉璃花梳如同藤蔓一般,在她的髻间绽放。
似是心有灵犀,裴明昉今日所穿竟也是青竹长衫,同沈怜雪母女甚是般配。
两人四目相对,沈怜雪先弯眼一笑:“大人,好巧。”
裴明昉便说:“天意如此。”
这话甚是动听,沈如意被父亲拎上马车时,还在他耳边道:“爹爹,你油嘴滑舌了。”
裴明昉面不改色捏了一下她的脸,又扶着沈怜雪上了马车。
一路上,一家人倒也是相谈甚欢。
待到了公主府,迎面而来的又是之前的隆重阵仗。
公主府的宫女、小厮、属官、管家皆等在大门内外,待到一家人下了马车,立即道:“恭迎小小姐、沈娘子、二公子回府。”
看看这次序,裴明昉已经成了最后捎带脚的了。
沈如意已经对祖母的喜好习以为常,她跟着父母一路往花园里行去,直奔荷花池边的禾风亭而去。
她人刚进花园,就听到赵令妧的欢呼声:“团团宝贝,快来,奶奶想死你了。”
这夸张的语气,让沈如意欢笑出声。
她很配合地往禾风亭里跑,一边跑一边还道:“奶奶,团团也好想你。”
沈怜雪:“……”
沈怜雪对裴明昉道:“前日公主还去了食肆,团团陪她玩了半日。”
“母亲一直童心未泯,多亏团团能陪她。”裴明昉倒是欣慰一笑。
待到一家人进了凉亭,便看到沈如意坐在赵令妧身边,祖孙两人黏糊得不行,你给我看看髻好不好看,我给你瞅瞅衣裳漂不漂亮,倒是很能玩到一起去。
待到同小孙女腻歪够了,赵令妧才道:“明昉,你把事情说一下。”
裴明昉看向沈怜雪,问:“之前的事,闫管家应该已经说清,只她不知前因后果,我给你们讲一讲。”
沈怜雪未说之前听过食客议论,还是认真听完裴明昉的话,最终道:“那尤家……?”
说起尤家,就连正在跟祖母玩的沈如意都回过头,杏圆眸子就那么认真地看过来。
裴明昉心里感叹这丫头小操心,却还是知无不言:“尤家及其党羽此番被弹劾,台谏几乎全部下场,这一次,尤家是逃不掉了,尤振邦也再不能翻身,他的侍郎职位还未坐稳,便要被一撸到底,贬为庶人。”
裴明昉如此说着,就连声音都淬着冰冷的寒意。
“太便宜他了,”裴明昉道,“但他毕竟是两朝元老,曾经也是官家的老师,官家心慈手软,不想彻底同他恩断义绝,如今也只能看着尤家慢慢衰败。”
裴明昉抬眸,看向沈怜雪:“不过你放心,靖王是不会放过尤家的。”
沈怜雪有些疑惑地问:“靖王?”
裴明昉淡淡一笑,眼眸中的冰冷逐渐化去:“是的,靖王。”
此时是在自己家中,在座都是至亲,他根本就不会隐瞒,也无需隐瞒。
“归来时还未进城,我就被靖王拦在十里亭,”裴明昉顿了顿,继续道,“因为尤家被口诛伐,尤振邦已经不能成为他的助力,甚至是最大的拖累,之前尤家对他如何忠心耿耿,如何鼎力支持,如何亲密无间,如今都成了他当上储君之前的绊脚石。”
“如今官家和晋王皆重病,正宗嫡支只剩他一个健壮皇子,他的孩子又将生,可谓是天赐良机。”
“可尤家却偏偏这时候犯蠢,不仅没有把我拉下马,还把自己赔了进去,我以为,”裴明昉轻声笑笑,“靖王一定很恼火。”
“所以,他不得不亲自出城,就为同我谈一个合作。”
沈如意不由感叹:“哇。”
裴明昉被女儿逗笑,继续道:“他想要我支持他继承大统。”
“他给出的承诺是,如果我们裴家可以支持他,那么以后边疆军务皆由裴家定夺,且我可以直接升为同平章事,掌政事堂。”
这是一个很能让人心动的承诺。
沈怜雪听到这里,她笃定地道:“大人答应了。”
裴明昉微微一愣,随即同她相视一笑。
“是啊,我答应了,”裴明昉淡淡道,“原本,我们一起商议的储君,不正好就是他吗?”
沈怜雪也忍不住笑道:“既然如此,靖王殿下一定很是欢喜。”
毕竟裴明昉一直都是他的心腹大患,现在他竟能以利益为契,撼动这个一直冥顽不灵的拦路石,自然会欣喜若狂。
裴明昉淡笑道:“是啊,他自然是高兴极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