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玉佩,言尚面容绷起,他袖中的手轻轻一颤。
他面上却平静无波:“这是什么意思?”
对方狂道:“广州封城,到现在已经两个月过去了。你们已经和那边两个多月没联系过了吧?告诉你们,我们阿勒王英武强大,已经擒拿了你的夫人,就那个什么公主。
“这就是她身上的东西!你不会不认得吧。”
言尚袖中手颤。
他面上却淡然:“我确实不认得。”
使臣道:“那你可以打开匣子看一看……那是你夫人的手指头!你要是还不从剑南撤兵,下一次送来的,就不是手指头了!”
言尚脸色刷地一下白了。
他一时间如坠深渊冰窟,头开始昏昏沉,思绪一下子变得空白。他花了很大的力气让自己不露出丑态,让自己不被对方看出神情。他拼命让自己冷静,可是他大脑依然是空白的。
他早已做好为国捐躯的准备,他随时有自己死赴家国的勇气……可是真到这一日,他的大脑还是空白的。
言尚平静地去打开那匣子,被卫士押着的南蛮使臣也十足紧张地盯着言尚,怕对方看出漏洞。
阿勒王要作假,自然准备全面。阿勒王准备了一截被火烧焦的女郎手指,挑的还是一个身量瘦弱、与那位公主相差无几的女孩子……一截被烧焦的手指头,不怕这个言二郎认出来。
言尚看着匣中焦黑如炭、白骨凛凛的手指头。
他身后的卫士侧过脸,不敢多看。
言尚这般安静地看着,他目光落在那枚玉佩上,又空洞地转向手指头。
一瞬间,他脑中也许想了很多,但也许依然是空白的。
他也许想到了暮晚摇的倩影,想到了她笑嘻嘻地回头看自己,却又想到了她立在战火纷飞中,被火吞并,衣袂若飞……
言尚说:“你们拿这样的东西来骗我,以为我会中计么?这不是我夫人的手指头,不过是你们的计谋。两国作战,不斩来使。我不杀你们,但你们用假的来糊弄我,活罪难逃。”
他眼睛虚虚地看着帐篷顶:“把他们绑起来,严加审问。”
言尚出帐篷,跟着他的卫士敬佩道:“不愧是二郎。我方才都没有认出那不是殿下的手指头,只有二郎认出了……那些人敢骗二郎,一定要好好审问,看广州如今到底如何了……”
他话没说完,前面的言尚身子轻轻一晃。
卫士错愕,忙去扶,扶到言尚冰凉的手。
言尚侧头,脸色仍是白的。
卫士意识到了不妥:“难道……那手指头不是假的?真的是殿下……”
言尚像是说服自己一般:“……一定是假的。”
卫士一怔。
他看着言尚的脸色,开始茫然。
卫士轻声:“二郎是不问真假了么?殿下对二郎如此,二郎却这样回报?”
言尚垂头:“审问那使臣,我要知道广州如何情况。”
卫士高声:“可是我们难道还出兵么?我们没有兵!剑南已到了关键时候,我们不能撤兵!二郎……”
他怕言尚要红颜不要国家,来回地劝。而言尚怔立在帐篷前,他的大脑思绪仍是乱的。他什么也不敢想,但他的心脏已经开始蜷缩。
他低声:“我知道。”
赵灵妃去拍州府大门,求对方出兵;言尚身在郊外,审问使臣,逼问广州情况。
剑南道中的战争,杨嗣如同疯了一般。他几日不歇,本该退下让其他将军上。他已经打了好几场败仗,可是他就是不肯下战场。
大魏军队节节败退,本就缺兵,如此更是雪上加霜。
剑南军营中对杨嗣的骂声不断,但是苦于元帅言尚不在,将军们想告状也没人告,而言尚走前给杨嗣的权利太大了,让杨嗣可以无视其他将军的反对,一力出兵。
谁说也不用。
满营气氛低迷。
而蒙在石敏锐地注意到了大魏兵马的情况,且几次战争下来,让蒙在石意识到大魏那边出了问题。不然杨嗣不会突然这般强硬,不会突然败这么多次,却仍像是撑着一口气一样,非要打赢不可。
蒙在石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机会。
但他多年征战,仍然警惕。蒙在石花了时间死了许多侦察兵,确认剑南那边开始缺粮缺兵,杨嗣这才必须打赢。杨嗣需要一场胜利,但是越需要,杨嗣露的破绽就会越多。
蒙在石开始全力进攻!
他不再掩藏实力,誓要趁杨嗣不再冷静的时候,将杨嗣和他手中的兵全都葬送。剑南战场结束后,他就会和言尚谈和,和大魏谈和。之后解决了阿勒王……南蛮才真正能按着他的想法去展!
四月底,蒙在石和杨嗣决战大峡谷。
杨嗣手下的十万军,只剩下了五万。大魏军队退到峡谷,蒙在石领着十万大军进入峡谷追击。蒙在石进入峡谷后,现杨嗣的军队突然消失了。
他意识到不妥,现地势不利于己方,这让他一下子想到了当年长安演兵之日,杨嗣领着百人在一口袋型的峡谷堵住自己、让自己无法攻占的事情。
蒙在石抬头看四方山路、绿荫葱郁,他勒马高吼:“撤兵!撤……”
四方的山头上,大魏兵马冷冰冰地看着南蛮兵马。杨嗣高声:“杀——”
蒙在石仰头,和杨嗣冰冷的双眸对上。
杨嗣舔掉自己口中的血,握紧手中枪。他立在山石前,看着两倍于己方的敌人。这让他血热沸腾,让他满心激动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