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以前,林娇儿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在云州,结婚生娃,相夫教子,伺候公婆。
三年后,她离开云州,往京城去。
云州到京城路途遥远,好在她有足够的银钱,还有穿着黑色制服的司使明里暗里相护,将近两个月的行程并不怎么辛苦。
这也让她确信,自家那个不太着调的女掌柜是真的当上皇后了。
她思考了一路,怕自己不懂规矩给纪心言丢脸,最终决定先去看望姑母,了解一下入宫面圣的礼数,再择日进宫。
林娇儿父亲林长河原是林氏酒坊的长工,被林娇儿的爷爷看中入赘到林家。
林长河有一个妹妹,模样生的不错,于是林长河在妻子岳父应允下,拿出一笔不菲的嫁妆帮妹妹说了门亲事,是他们村上一个穷秀才。
从此,林家勉强算是改变了门风。
那秀才也算争气,努力数年后中了举人,在本县谋了个九品税目。数年后,又随顶头上司升迁到了京城,如今是个从八品翰林院典薄。
官职虽小,到底是公门中人,在京中也有一小片院子,还买了几个仆妇丫鬟。
林长河出事后,走头无路的林娇儿曾给姑母去过信。
姑母回信很快,二话不说叫她来京城,一力担下她未来的生活。
这对当时的林娇儿来说绝对是雪中送炭,这份恩情她不能忘。
登门前,她特意到京城知名的商铺给姑父姑母和表弟表妹都买了礼物,皆是用心挑选拿的出手的好物。
林娇儿的姑母郑林氏四十来岁,早年劳作以致皮肤粗糙,纵使这几年用心保养,仍能看出当年的风霜。
倒是她女儿郑芳菲完全像个官家小姐,容貌秀雅,肤白貌美。
郑林氏一看到林娇儿,话未出口,眼泪便流下来,直骂自己这些年为什么没早去劝劝哥哥,若是她早点行动,说不定哥哥不会这样。
林娇儿伏在姑母怀里大哭,父亲去世来她受过的委屈在见到亲人的一刻再次涌上心头。
郑林氏又赶紧擦掉眼泪安慰她。
她二人这个样子,勾的站在旁边的郑芳菲跟着抹眼泪。
郑林氏拉过女儿,指着林娇儿对她说“这是你表姐。”
郑芳菲比林娇儿小,今年刚满十六。
她抹干眼泪,拉起林娇儿的手,娇娇俏俏地叫了声“姐姐”。
“我一直想有个姐姐,这回终于实现了。好姐姐,你一定要在我家多住些日子。”
林娇儿忍下悲意,笑道“我这次来没提前说,怎么好突然给姑母添麻烦,我已经让客栈留了房间”
她话没说完,郑林氏瞪起眼,气道“你这孩子,来了姑母家哪有住客栈的道理。要是我哥哥地下有知,得怎么说我。”
郑芳菲也摇着她胳膊“姐姐,你和我睡一间屋吧。我早想体会体会促膝夜谈的滋味,可家里没有和我一般大的女孩。”
“使不得。”郑林氏道,“你睡觉那么不老实,动不动从床上掉下去,再把娇儿吓着。我这就让人收拾客房出来。”
“娘”郑芳菲急道,“那是小时候的事了,我多少年没掉过床了。”
林娇儿见她二人的样子,终于开怀,道“姑母别麻烦了,我和表妹挤挤就好。”
京城寸土寸金,她姑父只是个从八品小官,在这个官宦林立的地方毫不起眼。
郑林氏保持着劳动的习惯,很多活都亲力亲为,不愿意多花钱买仆人。
郑家的宅子仅比寻常人家多上一进,仆从也只有个。
说是客房,怕是要临时让人腾出房间来。
林娇儿这几年做生意,于人情世故上进步许多,这些道道搁以前她是不懂的,现在却知道怎么在小事上体谅别人给人留面子。
郑林氏见侄女懂事,心下宽慰,便让人将郑芳菲的房间收拾好,多放一床被褥过去。
遣开下人,郑林氏拉过侄女细细问起这些年她的生活。
林娇儿一一答了。她怕姑母难过,没提酒坊改姓一事,也没敢说生意多好,只说幸得老客人老邻居们帮衬,酒坊照常运行,虽然比不得爷爷在世时,但糊口没问题。
郑林氏听了倍感欣慰,赞道“姑母一听你说话,就知道你是个让人放心的孩子。不像我家芳菲,都到了该说亲的年纪,还像小姑娘一样。”
“娘”郑芳菲不满。
林娇儿道“姑母家日子宽裕,父母恩爱,才能让表妹一直像个小姑娘,这可是幸事。”
郑林氏顿时想到,要不是因为大哥靠不住,娇儿小小年纪又何需担此大任,这三年必是吃了不少苦的。
她决定不再问云州的事,免得勾起侄女伤心。
“娇儿你好不容易来京城一趟,让芳菲带你四处转转,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尽管开口。”
林娇儿道“多谢姑母,但买了东西还要大包小包拿回云州,麻烦又不安全。”
“这倒也是。”郑林氏道,“那你可有什么想去看看的地方”
林娇儿想了想说“不瞒姑母,娇儿这次来京城,是想去宫里找一个人,但又怕自己失了礼数,想麻烦姑母教导一二。”
“宫里”抢先开口的是郑芳菲,“是皇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