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垂终于缓缓道:“陛下,听闻刺客除述律空外,尚有两名汉人,一人随同谋逃出未央宫,另一人,则被宫中缉拿,乃是西丰钱庄冯家的小儿子,是否确有其事?!”
“大单于为何要与一伙汉人相互勾结?”慕容暐难以置信道。
苻坚答非所问道:“拓跋焱已带领禁军,包围了松山,冯氏一族,确实畏罪潜逃,全家上下,连夜出城。”
“人在哪里?”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了,“把他交出来!”
“大胆!”王子夜开口,替苻坚呵斥道。
苻坚答道:“人不能交给你们,朕正在审讯,三天之内,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较之尔等,朕心中悲痛,唯有更甚,回去想想清楚,冷静下来,退朝。”
苻坚痛失爱人,不再多计较慕容家的无礼,但就在当天午时,长安城中军力已开始调动,理由是以防大单于述律空谋逆,但明眼人都知道,述律空孑身一人,敕勒古盟的军队全在塞外,哪怕他振臂一呼,天下相应,诛昏君以定关中,大做好事,清国贼匡扶晋室,急行军也得十天才能抵达长安,苻坚这么做防备的是谁?
只有慕容氏。
陈星把柴房的门推开一条缝,朝外张望。
这户人家安静得不同寻常,令他隐约担心起来,难不成宫里瞒住了消息?
项述失血不多,很快便恢复了气色,起身背剑。
“接下来怎么办?”陈星穿过回廊,偌大一座宅邸中,后宅内竟空无一人,到得厨房,里头放着做好的早饭。
“须得见坚头一面,”项述说,“确认他的安危,再顺便将冯千钧设法救出来。清河公主既有复仇之心,想必已不是一天,这伙人同党不知有多少,万一狗急跳墙,坚头莫说报仇,自己性命都难保,须得尽快做好准备。”
陈星知道,项述一旦隐藏在暗处,以他这等武艺,无人能动得了他,哪怕动手不成,也可全身而退,带上自己,可就说不准了。
陈星说:“我……”
项述:“?”
陈星朝项述说:“我还是不去拖你后腿了。”
陈星心思忐忑,昨夜项述若非为了保护自己,也不会中箭。
项述:“你在这儿等着?”
陈星说:“我再想想办法去。”
项述沉吟不语,认真考虑陈星的提议,但陈星又忽然改变了念头,说:“可苻坚若不信你怎么办?是不是得将阴阳鉴找来,让他亲眼看一看……”
“他要相信,我说什么他都信,”项述一语道出了事情的本质,“他若不相信,给他看什么他都不会相信。”
陈星一想那倒是,项述推开柴房走出去,阳光灿烂,刺得陈星双眼有点睁不开,项述左右看看,说:“你须得再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身。”
陈星忽然停下脚步,看见后院里停着一辆马车,顿时与项述对视,两人都认出来了,这是拓跋焱的座驾,昨夜竟阴错阳差,逃进了拓跋焱的家!难怪一整个上午毫无动静,禁军再如何搜查,都不会搜查自家将军的宅邸。
恰好外头传来声音,看样子,似乎是拓跋焱回来了。
“我去见他一面。”陈星说。
“不要找死。”项述说,“现在就走!”
陈星摆摆手,快步穿过回廊。
拓跋焱昨夜遭受了如斯重大打击,一夜过去,整个人正濒临崩溃边缘。幸而苻坚盛怒之下仍非不明事理,并未把他拖去下狱治罪,只通报全军,马上不顾一切代价,缉拿项述与陈星。
否则清河公主丧命,第一个要被抓来杀头的就是拓跋焱,摒除职责重大不说,清河待他如弟般,若论悲痛,全长安城中,除苻坚之外,其次就是拓跋焱了。
拓跋焱深深喘息,一手覆额,把眉眼埋在掌中,独自坐于厅堂上,不住喘气,眼下城中戒严,禁军正四处大举搜查,慕容家族中人又大骂禁军,誓要治拓跋焱玩忽职守之罪。属下见拓跋焱急怒攻心,生怕这未及二十的少年,一时冲动之下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事,便护送他回来暂歇,一有情报,便马上朝他禀告。
“拓跋焱,我有一句话想对你说。”陈星的声音忽然响起。
拓跋焱蓦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陈星。
陈星不知何时,竟是出现在厅堂上,拓跋焱马上反应过来起身,陈星却道:“拓跋焱!”
拓跋焱喘息着注视陈星,说:“你……你……”
陈星抬起一手,说:“你愿意听就听,不想听,现在就把我绑了去见苻坚。”说着展袖,示意自己并未携带武器,左右看看,独自一人。
拓跋焱没有叫人,陈星知道还是有希望的。
拓跋焱双目通红,悲痛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单于为什么要杀她!这不合理!你一定要给我一个解释!”
陈星深吸一口气,朝他讲述了事情的整个经过,拓跋焱越听越觉荒唐,却没有打断陈星,眉头紧紧拧了起来。
“这……”拓跋焱道,“不可能!她为什么会……”
陈星解释道:“她一定是被迷惑、被操控了,拓跋焱,你仔细想想,她平时有没有表现不对的地方?”
拓跋焱起身,在厅堂内走了几步,忽然望向陈星。
“那面镜子呢?”陈星说,“只要有镜子在手,我就能证明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