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洪天卓乐呵着走回了渡头,想想自己刚刚那话也是真够肉麻的,不知道这回能不能腻歪得方瑾瑜别老琢磨他身上是怎么回事。虽说方瑾瑜肯定不会害他,但是此时他也没到能完全跟方瑾瑜交心的那一步,只能是往后走着再看了。
这一天到了太阳落山时,渡头上才慢慢归于平静,洪天卓和虎头帮的众人都累得够呛,他领着大伙去酒楼里大吃了一顿,然后回家后又是倒头就睡。
再一日,北云渡上停靠的货船继续增多,郑平又带着二十多号人过来给洪天卓调配。
“小子,还不给三叔交个底?你这到底打的什么主意?”郑平看不透又好奇,只得问洪天卓。
“三叔,我是觉得跟别的帮派咱们与其争地盘倒不如抢生意。”这就是洪天卓的打算,帮派之间打得头破血流争夺来的渡头最后有什么用?还不都是为了从货船上得利么。
有那动武力的功夫倒不如把心思放在怎么经营渡头上面,不是只有谁的手里攥的渡头多了,那来的货船也就多。
郑平品了品洪天卓这话,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又好像还是不懂,不过他很是信任洪天卓,“行,你就放心大胆地往下干,有什么麻烦三叔这儿给你挡着。”
郑平一拍洪天卓的肩膀,他声调也有意放高,让不少虎头帮的人都能听得见。
洪天卓心头一暖,知道郑平这话是一语双关,顺带还敲打了一下那些不服他的帮众们。这两日干的活多了,又不见进项,不少人对他的怨气都冒了上来,这会儿郑平这样放出话来,哪个的怨气还压不住?
郑平的无条件信任也让洪天卓大有底气,而且郑平也是真没有拿他当外人,把北云渡全权交到了他的手上,还说了前三年刨去每年要上交给舶务司的税费,这里剩下收上来的钱都归他支配。
这是许了他多大的好处呢?要是换做贪财点的人,守着这么好的机会上来绝对就要琢磨着怎么敛财了。
洪天卓是正正经经地把渡头这里当做了他的事业,他深知这次机遇难得,所以他只会好好把握住了。
到三天过去,那些早等着看洪天卓闹笑话的人谁也没想到这个念头竟然落空了,北云渡上照样货船不减,而这次洪天卓让手底下的人该怎么收钱就怎么收,帮众们一个个都精神头十足。
趁着前两天船多热闹的时候洪天卓就又定下了规矩,凡是货船来北云渡上停靠够五次的就减免一次税费。脚夫们赚的钱照常抽成,但是只要是在虎头帮里登记过的,又保证往后能一直在虎头帮范围内的渡头上干活的脚夫,每到年底根据交来的抽成最多还可领一贯钱的分红。
这条规矩一从洪天卓的口中出来,就让脚夫们先炸开了锅,有人还不太敢相信,但不久前他们都见识到了洪天卓说一不二的一面,又想着怎么他们也不至于吃亏,于是大多数脚夫都选择了跟虎头帮合作。
这也是洪天卓说的,虎头帮、商人、脚夫,他们三方之间就是合作关系,不存在哪一方独大。
这是什么观念?让谁听了都觉得不可思议,可是洪天卓就摆出了这种态度,让人莫名就多了干劲儿。
但是也有人觉得眼下洪天卓弄出来的这种看着是三方都得利的局面,可吃亏的还是虎头帮一家。又给商船减税,又给脚夫分红,这自古以来谁也没听过见过,纯属就是赔本让洪天卓赚名声呢。
这话是虎头帮里资历老的几个人跑去跟大当家赵鸿泰说的,当时赵鸿泰就说他们真是没有见地,就只看中了那一点蝇头小利,难怪虎头帮这么多年了都壮大不起来。包括他自己在内也是没有那么大的眼界,过去他们和别的帮派之间可不就是光顾着抢地盘了,觉得一说起来谁家占的渡头多谁家就在这江都城里最有脸面,正经渡头上的生意他们倒是让他忽略了。
现在赵鸿泰把洪天卓视为了虎头帮的有志青年,有什么酒局茶会的他都得带上洪天卓,目的是让洪天卓在地面上一些小有名号的人之中也能吃得开。
初十这一日,齐府上有寿宴。
洪天卓跟着赵鸿泰去给齐府的老夫人拜寿,不过说是拜寿,到了齐府洪天卓才明白就他们这个身份的还不够格去面见那齐老夫人,只能是在二门外的大院落里跟着一大伙人入席,二门里头的那几桌席位才是江都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坐的。
洪天卓不爱在这种场合待着也没办法,赵鸿泰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带他过来开开眼。洪天卓面上带着假笑,眼神四处乱瞟,还得装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心里头正烦着呢,忽然他就瞧见大门外方瑾瑜正从一辆马车上下来,旁边还有云玖抱着琴。
不过第一眼洪天卓并没有认出来那就是方瑾瑜,因为方瑾瑜的穿着老气横秋的,不看脸还以为是哪一户上了岁数的老管家。
洪天卓心说方瑾瑜今日这是什么品味,正好这时方瑾瑜的目光也落到了他这边,洪天卓刚点头跟方瑾瑜示意了一下,就看方瑾瑜没什么面目表情地又把视线转开了。
嘿,这是大庭广众下嫌跟他一个混混有交情丢脸呢?洪天卓心里有那么点不痛快。
过了一会儿主家的人宣布开席,洪天卓刚吃了几口菜,就看见云玖被两个齐府的小厮拉拽着坐到了一张饭桌旁,正好他们离着洪天卓这桌不远。
“不行不行,我不能喝酒,我还得跟着我家少爷呢。”
“哎没事儿,喝吧喝吧,你家少爷进了内宅又不能让你也跟着。”
“就是,喝两杯怎么了?还怕你家少爷怪罪你呢?”
洪天卓往旁边扫了一眼,云玖被一左一右的两个小厮灌下了两杯酒,而且看那两个小厮明显就有要灌醉云玖的架势。
有猫腻,他心里说。
“大当家,这齐炳腾是个什么人啊?”洪天卓凑到赵鸿泰的耳旁低声问。其实在江都城里提起齐炳腾谁不知道?他的姐姐是当朝皇帝最宠爱的齐贵妃,连带着齐炳腾这里也跟着鸡犬升天。
但赖七以前根本搭不上这种富贵人家的路子,所以洪天卓也不了解齐炳腾为人怎么样,只是刚才他们来的时候,在大门外见齐炳腾这人三十多岁,浑身上下一股纨绔子弟的派头,对赵鸿泰这种级别的帮派头目只掀眼皮看了一眼就算是给大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