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于青眨了眨眼睛,没明白6云停气什么,却抬腿就跟了上去,还想说话:“少爷”
“你闭嘴,”6云停恼怒地丢下一句话。
江于青闭上嘴巴。
前头6夫人隐约听见二人在说什么,停住脚步,笑道:“你们在说什么?”
6云停飞快道:“娘,没什么。”
二人都默契地加快两步,赶上6夫人,6夫人看着6云停,温声道:“累不累?”说罢,拿帕子擦着6云停脸颊的汗水,6云停说:“不累。”
6夫人又看向江于青,江于青忙道:“夫人,我也不累。”
她对江于青说:“你刚来江洲,本该让云停陪你在城中走走的,只不过云停病时我来向佛祖求了愿,如今云停大好,就当来还愿,只好拘着你们陪我一起了。”
江于青腼腆地笑了笑,说:“夫人,我也想拜拜佛祖。”
他想,他的确该拜拜佛祖。
虽说是6老爷和6夫人要买他,他爹娘才会将他卖了,可江于青除却最初的忐忑害怕,心中并无多少怨恨。也许是江于青在家中自小便不得关注,他爹娘要说疼他,也没有多疼他,去岁灾年,他们村中就有人将家中的孩子贱卖了。
有孩子顽皮,对江于青说,以后他爹娘也会将他卖了。
江于青将那孩子打了一通,可那句话却烙在了他心里。江于青知道家里贫困,他二哥到了要娶媳妇儿的年纪了,他爹娘想给他二哥娶媳妇儿,大嫂又添了一个孩子,处处都要花钱他爹娘日日长吁短叹。
江于青有时看见他爹娘投向他的目光都会一个激灵,他十四岁年纪不大不小,不招人喜欢,虽在家中能干活儿,可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如果能拿他换一笔钱,解了火烧睫毛的窘迫,也不是不合算的。
家里他爹娘看重他大哥,最疼小弟,二哥嘴甜,如果家中一定要卖掉一个,就只能卖他了。
这么想多了,当6家二老出现,拿出五十两的时候,江于青懵了半晌,伤心之余,却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果然是被他爹娘舍弃的那个。
江于青跟着6老爷和6夫人走的时候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6老爷和6夫人都是好人,从来没有亏待他,还让他读书写字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江于青很珍惜。
于青24
天元寺宝殿内佛祖金身修得庄严,低眉时自有一番慈悲色,檀香缭绕,僧人敲着木鱼念经的声音低低的,让入殿香客为红尘所累的心都不自觉地沉静了下来。
6夫人虔诚地跪在蒲团上,她出嫁前在家中就颇受宠爱,后来觅得如意郎君,人生可算圆满,若有缺憾,便是她怀着6云停坐在马车上时,被人暗算惊了马,以至于拉马车的马失控狂奔,危急之下她紧紧抓住了马车车窗,免于从马车上摔下,一尸两命。可到底受了惊,孩子也险些流产,幸有大夫医术高保住了胎,可这孩子早产,自生下来便先天不足。
6云停堕水被救回时,她险些以为6云停真的要留不住了,悲伤不已,心魂剧碎。
所幸6云停活了下来。
6夫人在心中低声说,多谢佛祖庇佑我儿云停,来日6家必多修桥铺路,赈济贫苦百姓,多行善举积善德。
她又默默道,求佛祖保佑云停和于青两个孩子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这是江于青第一次来这样大的寺庙,江家村外十里也有一个庙,供奉的不是佛祖,而是当地信奉的一个神仙。每年九月中旬,便是江家村的庙会,江于青也会跟着一起去凑凑热闹。
他记得五六岁时,江家的光景比如今好,逢着庙会,他也能从他爹娘手中得到两个铜板买些小零嘴。
江于青心中生出几分敬畏,闭上眼睛,祈求道,夫人和老爷都是大好人,求佛祖保佑他们平平安安,保佑少爷无病无痛,健健康康的。
6夫人上过香,捐了香油和香火钱,便跟着寺庙中的小沙弥去了专给香客留的禅房休息,留6云停和江于青两个少年人在山中玩乐。
云山和天元寺都是江洲文人颇为钟爱的宝地,若是逢着重阳,每年都有许多文人呼朋唤友齐登云山,备上酒,在山顶大办诗会,就是天元寺中都有几面墙留下了许多文人的墨宝。6云停不是头一回来天元寺,他已休息了片刻,精神也大好,为了争那莫名其妙的气索性便带着江于青在庙内慢悠悠地游玩。
左右也没有其他事。
二人走到一个禅院时,就见一面红墙上镌刻了一长诗,字迹龙飞凤舞,堪称铁画银钩,恣意骄狂的气度扑面而来。
江于青只能勉强识得几个字,6云停见他读得磕巴,哼笑一声,将那诗利落地读了出来,说:“这是前朝张鹤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