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好像觉得还有那么一点安慰。”路明非挠头,“所以我能变身成怪物,而且被学院全球通缉这事儿你们也知道了对吧?”
“废话!否则你怎么会收到我的电话?避风港从启用那天开始就跟外界隔绝了,连我都不能随便出入,尽管我们很想念你,但不敢主动联络你,每一次对外联络,都是一次泄密的可能。”路麟城说,“但我总不能看着我儿子被欺负!”
“也不算被欺负……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蛮危险的。说起来我能变成强力怪物这个能力是继承你们俩谁的?”
路麟城和乔薇尼对视一眼,“你妈和我都是文职人员……说实话我们也不知道你怎么会有那种能力的。”
“你俩生了个怪物出来你俩却不知道怎么回事?”路明非苦笑。
“理论上说,只有龙王级别的东西才能做到你做的那些事,我和你老妈的血统虽然也算优秀,但还不至于能生出龙王来。”路麟城叹了口气,“刚开始的时候我和你妈也觉得心惊胆战,觉得我们家孩子是不是被什么怪物冒名顶替了。”
“胡说什么?”乔薇尼又火了,“我儿子就是我儿子!怪物也是我儿子!”
“乔薇尼你能不能安安静静地讲话?儿子刚回家,爸妈就吵架,你这个脾气要不是我还真不知道谁能忍你……”
路麟城和乔薇尼坚持了半顿饭的工夫,还是开始拌嘴了,路明非低头啃着鸡腿不掺和,啃着啃着他的眼泪落在汤碗里,溅起带着油花的涟漪。
餐桌上忽然就安静了,乔薇尼瞪了路麟城一眼,挪挪座椅搂着路明非的肩膀,亲了亲他的额头。
“我没事,我挺开心的。”路明非用袖子抹抹脸,笑着说,“鸡也好吃。”
他是想到那年在丽思卡尔顿酒店,古德里安教授带来了老娘的信,信里乔薇尼简简单单地写了一句说妈妈爱你,他忽然就被击溃了,在女厕所里哭成了一个傻逼。
时隔多年老妈也还是那么横,老爹也还是那么隆
路麟城咂摸了一口伏特加,放下筷子,凝视着路明非的双眼,“应该是有些非同寻常的事生在你身上了,让你得到了远自己血统的能力,类似进化,但比那个更强,我们目前对那个机制还不清楚,但这里有世界上最优秀的专家组,我们总能查清楚。”
“那些都是你爸的事,你现在就是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别想太多。学院的通缉令在这里是无效的。”乔薇尼说,“就算是昂热,你爹不准他来这里,他也进不来。”
路麟城点点头,默认了老婆的说法。
“老爹你在秘党里的级别那么高?”路明非有点吃惊。
“我不属于你们那个系统,校董会和元老会的话对我都不管用。”路麟城说,“我也不完全信任他们,谁知道暗面君主们的势力是不是已经渗入了卡塞尔学院?”
路明非悚然。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是怪物,自己被通缉被敌视是理所当然的,也就没有怀疑过学院的立场,但如果世界上真有暗面君主这种东西,那么他们可以伪装成任何人。
“来,跟老妈讲讲这些年的事,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女朋友啊,有几个啊……”乔薇尼换了话题,总算爹妈不用吵架了,说起这事儿路麟城的耳朵也竖了起来。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啃完了那只珍珠鸡,喝完了一整瓶伏特加,酒足饭饱喝茶打嗝的时候路明非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附近是不是有座港口?”
路麟城愣了一下,“黑天鹅港?你知道那个港口?”
路明非摇头,“有个朋友说,我的目的地应该是一座港口,黑天鹅港这个名字我是第一次听说。”
“那是个很神秘的港口,至今都是一个谜。它应该在北冰洋的沿岸,距离维尔霍扬斯克不远,但不是这里。1992年它毁于一场意外的事故,我们调查过,但至今没有找到它的遗迹。”
“那港口是干什么用的?”路明非又问。
路麟城知道那座港口而且也在找它,显然它非同一般地重要。
“没人知道,也没有资料记载,但那个港口被毁的时候,可能有龙王级的东西从里面逃了出来。”路麟城的神情郑重。
餐桌上安静了片刻,路明非又说,“至少有两拨人想把我送到这里来,可能是想通过我找到你。”
本以为路麟城会紧张,但老爹只是耸耸肩,“他们找不到,唯有带烙印的人才能进入这里,你是我儿子,天生就带烙印,那些可不是我儿子。”
路明非吃了一惊,“我们在尼伯龙根里?”
“暴风雪就是这里和外界之间的界面,没有烙印的人会穿越暴风雪而过。”路麟城得意地微笑,“今天就这样,早点睡,你要见识的事还很多。”
路明非躺在那张舒服的单人床上,身下是干燥柔软的亚麻床单,外面是呼啸的风雪声。
多年不见,在乔薇尼的感觉里他可能还是个上中学的孩子,乔薇尼一直看着他睡下,给他盖上被子,把床头的小夜灯打开,叮嘱他有事来隔壁敲门,临走还亲吻了他的额头,说宝贝好好睡,搞得路明非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是他很长时间以来睡得最舒服的一晚,唯一例外的是梦里的那一觉,但梦里的事情都是假的,身边这个家则是真真切切的。一路以来的辛苦都值得了,再不是惶惶然的丧家之犬。不曾想过老爹是跟昂热平起平坐的人物,可惜狐朋狗友们没法给他此刻的牛逼鼓掌。双腿僵着就僵着,他跑路了那么久正好歇歇,唯一的担心是暴风雪里跋涉的零和布宁,但那俩的体魄过硬,雪橇上又有足够的给养,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喝了酒人有点兴奋,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隐约听到轰轰的响声,不但不觉得烦躁反而心里安宁。这座避风港是一个巨大的机械系统,此刻是它轰然运转着,在冰天雪地里撑起安全的结界。
在这里他便是太子爷一般的人物,没人能伤害他。
路麟城喝了酒放出豪言壮语,说这地儿他说了算,老路家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谁跟路明非为难就是跟他路秘书长为难。乔薇尼鄙夷地说你就是个委员会里负责跑腿的,儿子面前就吹这样的牛逼。路麟城嘿嘿笑着说没有我这跑腿的,委员会那帮老家伙可玩不转!乔薇尼趁热打铁说这话可是你说的,明天我们非非见委员会的人,他们要是不同意非非留下来,信不信我把大衣柜砸你脸上?路麟城拍着胸脯说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我敢把儿子叫来,就能把事儿摆平!
这特么才是人生对不对?人家有爹妈我也有!在仕兰中学的时候,同学的爹妈跑去班主任那里告路明非的状,说他打扫卫生的时候偷懒把活儿都丢给自家儿子,那时候婶婶看他不顺眼,跟老师电话道完歉把路明非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乔薇尼在就不一样了,乔薇尼那凛凛威风,肯定会骂得班主任和对方家长都抬不起头来!
翻着翻着他有些困了,眼皮正打架呢,忽然听到有人敲响了窗玻璃。
起初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可过了一会儿玻璃又响,路明非这才双臂一撑坐了起来。他的床就在窗下,不必起身走路。拉开百叶窗,玻璃上蒙蒙的一层雪花,窗外居然站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子,瘦瘦小小好像营养不良的样子,唯有那头夹杂着雪花的淡金色长漂亮得像丝绸一样。她一边叩着窗玻璃一边冲路明非喊着什么。这里的玻璃都是双层隔温的,她说什么路明非根本听不清,感觉又是俄语,看嘴型也看不出来。路明非干脆披上毯子,把窗户升了起来。
风卷着细雪,一下子就洒了满床,路明非狠狠地打了个寒颤。他这才想起自家住在三楼,外面也并没有阳台之类的东西。
那呼喊的女孩如幽灵般消失了,昏黄的灯光里,只有绵绵的雪花。
“三天了,”楚子航低声说,“油箱里的底油也用完了。”
他和苏恩曦各裹一件军大衣,靠坐在气垫船的角落里,周围一片漆黑,气垫船里的温度已经降到了跟外面差不多。
这是他们留守的第三天,风雪一直没停,出去找油的小队也没回来。起初还能维持基本的供暖,他和苏恩曦找了各种办法来消磨时间,昨天夜里动机忽然就停转了,低温下蓄电池的电耗得很快,几个小时之后他们连照明的电也没有了。
暂时倒是没有生命危险,因为他们有军大衣,足够的食物和酒,裹起大衣来不停地吃东西喝酒就可以不被冻死。
“冷不冷?冷了就来跟大姐姐裹一起啊!”苏恩曦还有心情调戏他,“当牛郎的,伺候一下老板娘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