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雾都有些无奈了,他一摆袍子,索性就地坐下,对那鬼魂面无表情地道:“我不走了,你尽管跟着好了,此地阴气充足,乃是上好的修炼之地,我要在此处修炼,你自便吧。”
他说了,也不看那鬼魂的反应,竟真的寻了个稍微开阔的地方,开始静心打坐起来,此地除了那嶙峋的怪石和一只鬼以外,别无他物,连雾也不担心什么,他从刚才便思量了一路,此地是绝佳的极阴之地,若是不借此修炼,以提升修为进境,他都觉得对不住自己这白来的一趟。
于是连雾就着这阴气,开始吐纳修行,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他再次睁开眼来,只觉得丹田内阴力充沛,隐隐有突破筑基初期的迹象,只差最后一点便要到筑基中期了。
修炼有得,连雾的心情十分愉悦,一睁眼便见那鬼魂仍旧一动不动地伫立在他面前,不禁连一丝脾气都没了,他叹了一口气道:“我总是要出去的,你跟着我有什么用?”
他甚至不知道这鬼魂究竟是图个什么,自己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有,连活人都不是,这鬼魂到底是想做什么。
“你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连雾揣测着。
“或者有什么仇恨没有报?”绞尽脑汁。
“你为何不说话?”连雾实在是无奈了。
最后他自暴自弃地道:“你爱跟便跟着吧,我也护不了你,若是哪天你被人打得魂飞魄散了,可不要怨我。”
说着,便琢磨着该从哪里找个地方钻出这地宫,他实在不想再走上那么远的路了,然而却总没有机会,连雾寻了片刻后便放弃了看起来根本无法实现的念头。
他望向那鬼魂,挑眉道:“你知道可以从何处离开吗?”
那鬼魂抬起眼皮看了看他,终于有了反应,他双手稳稳地托着那木匣子,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看连雾,虽然仍旧面无表情,但是眼神中驱使的意味十分明显。
驱使……
这回换了连雾默然地跟在他身后,两人、不,两只鬼穿行在这偌大的地宫之中,走了大概半盏茶的时间,那鬼魂蓦地转了个弯,那里的怪石虽然依旧杂乱无章,却隐隐已经有些规律可循了。
接下来便是由石头摆放而成的一条通道,长而曲折,似乎年代已经十分久远了,连雾甚至能看见地上足足有两寸来厚的灰尘,一脚踏上去,尘土弥漫。
不知这地宫究竟是个什么所在,竟然如此的宽阔,连雾暗暗思索着,又看前面那鬼魂十分熟门熟路,仿佛走在自家后院一般,不由大感好奇,这里原是他的坟墓吗?
两只鬼穿过寂静无声的石道,终于来到一扇石门前,连雾很明显能看到其上红色的禁制,他不由皱起眉头,见着那鬼魂单手托着匣子,一手伸出去,放在那禁制之上,片刻后,他的掌心有白雾腾起,那禁制上的红光顿时消弭,禁制被解除了。
那石门缓缓向内打开,从外面出一声沉闷的水声,如同一只怪兽在低哑地嘶吼,连雾脑子还未反应过来,身体便先行一动,藏进那石门之后,同时一股极大的水流从门外扑涌而至,门边的石柱大多被拦腰撞断,巨大的漩涡卷起碎石,铺天盖地地朝着地宫内奔涌而去。
连雾因为藏身在石门后,倒是少被殃及,他看着那鬼魂仍旧托着他的木匣子,沉稳地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巨大的水流穿透他的身体,向后奔去。
连雾莫名觉得他的眼神似乎有些悲伤,过了许久,那水流终于平缓了些许,连雾划动着双臂,向那门口游去。
外面好像是一个湖,他们正在湖底,一片昏暗,抬头便能看到远而朦胧的暗蓝色的天空,湖很深,连雾朝上至少游了一个时辰,也没有到达水面,那鬼魂仍旧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双手托匣,毫不费力。
也不知究竟游了多久,那水面总是近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在连雾都不耐烦的时候,只听“哗啦”一声,湛蓝色的天空上漂浮着缕缕白云,终于到水面了。
不出连雾的意料,这湖十分大,一眼望去,对面的岸如同一条线一般,湖面水波粼粼,夕阳的余晖落下,满是细碎的金色。
连雾在岸边使了个法诀,将衣袍弄干,见那鬼魂跟了过来,叹了一口气,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鬼魂不答话,连雾甚至怀疑他究竟会不会说话,他有些无奈地道:“你既要跟着我,总要有个名号才是,我才好称呼你,既然你不答话,那我可就随便起了?”
那鬼魂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仍旧不语。
连雾几乎想仰天长叹了,道:“我没读过几本书,若是起的名字不合你的心意,你不要后悔,到时同我闹起来,我可不管你。”
无声沉默。
连雾自言自语道:“可见真是个不能说话的,好吧,”他转头看了看面前的湖水,道:“就叫大湖,如何?”
虽然是与之前一般无二的表情,连雾却似乎从其中看出了一丝杀气,他不禁摸了摸鼻子,总算动了他的脑子,绞尽脑汁,满眼却都是那碧波荡漾的大湖,想了半天,才商量着道:“那就叫青泽,如何?”
那鬼魂漠然地望着他,连雾却自顾自地转身,道了一声:“走了。”
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方圆百里都是绵延不绝的青山,连雾御剑飞行了小半日也没有找到落马山,最后天色擦黑了,只得在一处山脚停下,准备稍作休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