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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还没等司陵吐槽完,门外突然传来一种响动。
来人司陵认得,是这具身体的爹,也就是昨晚议事时的“大哥”。男人推门而入,面上表情似乎是愤怒与嫌弃,他手掌坚如磐石,一巴掌打在女人肩膀上。
女人瞬间被打得向后跌出去。
司陵心里一急:这逼怎么打女人?这难道不是他老婆吗?司陵想上前搀扶,奈何这具身体完全不听使唤。靠,这一家子人真的都太怪了,简直没有一个正常人。
女人跪着往前爬了几步,伸手拽住男人衣摆,低低哭求:“求求你了,放过浮郁吧,你放过他吧。我愿意带着他离开司陵家,你们的荣华富贵我们半分都不要了,他只是个孩子,我……”
“孩子?!若是你把他养在身边,我司陵家还能有今日之荣耀?”
“这是你儿子!是你的亲生儿子啊,你怎就不知心疼他半分?那祁烈是什么人物,九死一生,你也忍心让浮郁去送死?”
“无知妇人!你以为生在司陵家的孩子能如寻常孩童般天真无邪?这是他的使命,也是你的使命。放开我!”
“司陵卫权!你为了你司陵家的地位,真能断送我儿一生吗?他这一生已经毁在你手里了,他……”女人凄厉的怒吼瞬间又低下去,被泪水浸得无助又绝望,“他被你炼成司陵家的人形兵器,你为了坐上天下第一的宝座,让你的儿子活得像一具行尸走肉!司陵卫权!!!你真的还拿他当自己的儿子吗?”
司陵在旁边看着,明明事不关己,但此时此刻,女人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心口。
砰,砰,砰。
司陵的手动了动,他想伸出去。
这具身体还是无动无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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惶惶梦中,司陵觉得自己被一阵旋涡狠狠拉扯,四肢快要从身体上断裂开,身体也变形成千奇百怪的模样。一场场的梦,或者说一开始他还能知道自己在做梦,却随着梦中的又一个梦,逐渐开始分不清自己到底处于梦境还是现实。
他手持利剑的画面像梦魇一样反复重播,越来越清晰的是祁烈的眼神。
畅快、讥讽、不屑。
一代鬼王,马上就要沦为阶下囚,他凭什么畅快,凭什么讥讽,又凭什么不屑?但司陵浮郁不在乎,他的任务就是屠恶鬼、清人间,收剑利落,转身也利落。
“好一个司陵家啊!好一个司陵家,司陵卫权!你明明答应过我会保我性命!!!司陵浮郁,你跟你爹一样,都是连恶鬼都不如的东西。司陵浮郁,今日你司陵家骗我的仇,我寇天定会加倍奉还!”寇天被祁烈的烈火烧穿了脖子,声音喑哑难听。
但司陵浮郁也不在乎寇天为什么这么说,他不知道什么保他性命之事,他的任务就是杀了祁烈,让他不再为祸人间,让天师界再没有这个威胁,这是他的使命,是身体里流着司陵家的血的人必须承担的责任。
“可怜。”
司陵浮郁听见身后有声音说。
司陵浮郁听多了“卑鄙”、“自私”、“冷血”之类的评价,他心中从无半分波澜,唯独“可怜”。他曾经从娘亲的嘴里听过,女人说他行尸走肉一般,多么可怜。
他不懂何谓可怜——司陵家稳坐天端,万民敬仰万人膜拜;他司陵浮郁绞杀鬼怪无数,功德无边。为何可怜?
司陵浮郁转过头去,祁烈被他一剑刺进要害,此时靠着旁边树干坐在地上,都这副模样了,还高高在上地说他“可怜”。
祁烈咳了两声,咳出一地暗色的血,语气偏还是淡淡的:“冥顽不化,善恶不分。不过一介凡人,可曾想过死后功德?”
“善恶不分。”司陵浮郁冷冷出声,“何为善,何为恶?替天行道,却是善恶不分?”
祁烈却笑出来:“替天行道。司陵浮郁,你口中的‘天’究竟是道义还是你司陵家的地位?”
116。
祁烈说他冥顽不化,善恶不分。实话实话,司陵浮郁根本不知什么才叫冥顽不化,更不知什么才叫善恶不分。
司陵浮郁好像没有什么在意的事情。
面对父亲的“厚望”,他垂应是;面对师妹的关心,他冷眼相对;面对同门的诋毁,他事不关己;就连面对母亲声嘶力竭的哭吼,司陵浮郁也像一块木头一样,毫不作为。
木头。
“尊上,司陵木头又来了。”
司陵脑中猛然想起来这么一句,似曾相识,好像他在哪里听到过。猛然间他好像从司陵浮郁的身体里挣扎而出,没了那个禁锢。却再次置身桃花林,自己曾梦到过的那个场景,见到了穿红色华服的男子跟懒懒趴在石凳上的白色狐狸。
他已经完全分不清现在是梦境中的梦境,还是真的身处现实。
“我……”司陵突然现自己能开口说话了,但他面对这个这几天几乎朝夕相处的鬼,也是刚刚梦中自己亲手刺进他胸口的鬼,好像满肚子的话要讲,却哑口无言,只说出来一个字,便朽木一样顿住。
祁烈手腕抬起来便有“叮当”响声,锁链的声音。
他看司陵的眼神跟这几天完全不相同,有玩味,有怜悯,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眼,让司陵眼泪几乎都要流下来。
“浮郁仙尊,您已位列仙班,日日到我这阶下囚处来,岂不是有失身份?”祁烈倒了一杯酒,送到白狐面前,白狐伸出来鼻子嗅了嗅之后竟然真的用舌头舔了一下,舔了几口后餍足地趴下继续打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