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抓过桌上的酒坛子,又是一口热辣辣的烧刀子进了喉咙。
其实阿飞根本就喝不惯酒。他生长在荒野之上,居住在荒野之上,食物是非常珍贵的东西。作为猎户,他偶尔也下山来,卖卖自己鞣制过的狐狸皮什么的,这是为了换钱买盐、换陶罐、换米。
酒是很贵的东西,自己酿更不可能——这得多少米才能换来一捧酒呢?他哪里舍得。
下山之前,他从没尝过酒的滋味,他在江湖上认得的第一个朋友是李寻欢,李寻欢请他喝过酒,他也请李寻欢喝了酒,之后再江湖上混了半年,阿飞身上并不大缺钱,却也并不时常喝酒。
他觉得烧刀子很难喝,但今天,他只想快快醉掉,以让心中那种可怕的空虚感不要将他淹没。
烧刀子又辣、又烈,阿飞赌气似的喝了一大口,结果自己把自己给辣到了,咳嗽得撕心裂肺,眼角都出来眼泪了。罗敷颇为好笑地瞧着他,伸手拍拍他的背。
她道:“我说要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的吧。”
阿飞厉声道:“我不要你管!”
罗敷:“…………”
罗敷眯起了眼睛。
阿飞吼完那句话后,忽然又陷入了一点不知所措中,他颓然坐在条凳上,瞧着罗敷,伸了伸手,又缩回去,道:“我……”
罗敷慢慢地勾起来了嘴唇。
她道:“有人成名,是为了钱,阿飞,你是为了钱么?”
阿飞摇摇头。
罗敷又道:“有人成名,是渴望女人,阿飞,你是为了女人么?”
阿飞条件反射似得躲开了罗敷的视线——小少年,对这样的话题总是有点不好意思。
他摇了摇头,涩然道:“我不会有那种情感。”
罗敷:“…………”
罗敷奇怪地道:“你不会有那种情感,你是太监?”
阿飞:“…………”
阿飞抿起了嘴唇,不肯理会她了。
罗敷哈哈大笑,道:“啊哈哈哈哈你不要生气嘛,怎么这么容易就生气了……不过你才多大,怎么这时候就想着要剃头当和尚去啦?”
真剃头当了和尚的无花还四处留情当花和尚呢。
阿飞垂着头,瞧见自己的手指忽然忍不住痉挛了一下。
他慢慢说:“我娘说过……越漂亮的女人越危险……”
罗敷表情很奇怪:“你娘叫殷素素?你有个诨名叫张无忌?”
阿飞:“?”
罗敷:“算啦。”
她笑道:“有的时候,话不必说得太早、也不必说得太满。
()”
阿飞默然不语,半晌,才道:“成名……是我娘的遗愿。”
罗敷“嗯”了一声,道:“成名之后呢?”
阿飞的双眸中忽然又闪过了一丝痛苦,好似被罗敷戳到了最痛的地方,他忽然又抓起酒坛子,咕嘟咕嘟地喝酒,撕心裂肺地咳嗽,双眼迷蒙地倒下。
条凳也倒下了。
阿飞跌在地上之前,被罗敷一伸手,像是拎猫后脖颈一样的拎住了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