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酒柜前并肩而立,望着柜中陈列的各色高档洋酒,女人指了指居中的一瓶,说道:
“罗曼尼康帝,我爸生意谈成了就喜欢开这酒,贺导你要用这个招待我?”
贺天然摩挲着下巴笑了笑:
“二十万一瓶的酒,就算是我都有点肉痛啊,余小姐,咱们有两千万规格的项目合作么?”
“贺导你要这么算是吧?行,那……”
如果是什么样的人就能让贺天然开什么样的酒,那么余闹秋就懂了,她的目光再次扫视柜中诸酒,又一指一瓶红标葡萄酒。
“那就这个,波尔多柏图斯?”
这款酒素有波尔多酒王之称,以其高贵、复杂和浓郁的风味而闻名遐迩,在世界葡萄酒爱好者和收藏家中享有崇高的地位,市场均价为五万人民币。
见到贺天然再度迟疑起来,余闹秋双手往后一背,先制人:
“不管是二十万的酒还是五万块的酒,天然哥你放心开了就是,我虽然不擅长选酒,但我擅长交朋友,对天然哥你就更是如此了,所以酒的价值,我无所谓,这次就当借花献佛,算我请客,按你喜欢的来就好。”
这句话说得相当大气,不但一下将立场反转,把贺天然衡量他人的价值的行为转移到衡量他自己的价值身上,而且还从自我视角抬高了他的身价,要是接下来贺天然露了怯,也就等于落了个下乘。
不过这种话,可能也只有余闹秋这种啥都见过吃过的千金小姐,才能说得这般有底气了。
但贺天然却不以为然,脸上不见一丝慌乱与受宠若惊,只是理所当然地慢声解释道:
“罗曼尼康帝奢华归奢华,但在咱们这样的场合,多少是显得有一丝油腻,而这瓶柏图斯已经陈了八年,虽说层次分明,但一开始的香草果味已然渐弱,被陈年后随之而来的皮革、烟草等木制香调所占领,这不是不好,余小姐你如果是个男人,我肯定毫不犹豫选这款,所以从刚才开始我就在想什么酒会适合你,直至咱俩……现在站在一起时,才有了答案。”
“什么……答案?”
余闹秋一脸疑惑,贺天然徒手打开酒柜,拿出一瓶香波慕西尼,简约答道:
“花香味……或者说,你身上的香水味。”
霎时间,女人酒未饮,脸却先红了。
对此,贺天然像是视若无睹,他转过身,拿出酒刀与两支葡萄酒杯,削去酒瓶的铅帽后用螺旋刀在木塞上钻起孔,他一边进行着动作,一边道:
“都说葡萄酒的尽头在勃艮第,勃艮第的尽头在慕西尼,这款酒就是出产于此,虽然有些一级产园出的酒在价格上没有前两者那么夸张,但由于种植面积很小,所以很多时候都处在有价无市的这么个境遇里,而我手上这瓶特级产园出的酒,就更是如此了。”
余闹秋绕到贺天然的面前,看着他开酒的动作。
“所以,你为什么会觉得这酒适合我呢?”
“从观感上看,它的颜色可能不是最深的,从口感上说,结构感也不是最强的,但它展现出的花香却是最浓郁的,拥有蕾丝般的质地,就像是余小姐,我欣赏的,是你的香气与优雅,而非力量和肌肉。”
“叫什么余小姐,天然哥你太见外了,我们只是半个月没见怎么又生疏回去了?你还是叫我闹闹就好。”
贺天然不置可否,手腕一抬,只听“啵~”地一声,木塞被拔了出来。
男人将瓶口朝着鼻尖嗅了嗅,然后对着余闹秋。
“你闻闻。”
女人捋着鬓边头,俯下身同样闻了闻,眉头忽然皱起,然后不确定一样地又嗅了嗅,眉头一下就皱得更紧了,嘴里不自信道:
“怎么……怎么有一股,臭鸡蛋的味儿?”
贺天然见之大乐,像是奸计得逞,哈哈笑道:“因为没醒酒啊!”
女人当即是抬起头,瞪大双眼,整个人是又羞又恼又无奈,大声抱怨道:
“天然哥你真的……真的太坏了啊你!刚才你闻的时候怎么一点表情都没有?!”
“因为我闭着气的啊~哈哈哈。”
这一个小插曲,使得两人之间那种多日不见后的距离感消失殆尽,起码余闹秋是这么认为的。
贺天然将酒液倒入一旁的酒杯之中,解释道:
“陈年的葡萄酒开启之后都会有这种杂味,但勃艮第的酒一般都不需要醒太长时间,所以咱们杯醒就好,等过一分钟,里头的单宁舒展氧化了,香气激出来你再闻闻看呢。”
他两手拿起两支酒杯,各自晃了晃,将其中一支递给余闹秋,然后兀自走到了落地窗前的沙上坐下。
余闹秋拿着酒跟了过来,走到他的对面坐下,将酒杯放在了两人中间的小桌上。
“天然哥,你今天找我过来,是因为什么呢?”
余闹秋双腿交叠,上半身微微偏斜着倚在了沙上,她问道。
“心理咨询啊,就像我上次找你的目的一样。”
贺天然凝视窗外,没有看她。
“现在吗?你想让我在这里通过催眠激你的潜意识?”
女人很是意外,她脱口而出,催眠很讲究环境,她不认为这间办公室是个很好的催眠场所,而且等会貌似贺天然还有会议要开。
然而听见这句话的贺天然,摇晃酒杯的手,忽然停止了。
他举起酒杯,鼻尖甚至都探入了杯中,酒液沾染了嘴唇后他只是轻轻一抿,随着他放下酒杯的动作,那本是被手半遮掩住的表情重新展露在余闹秋眼前。
男人同样将酒杯放在了小圆桌上,然后双手交叉置于腹前,他的脊背自然弯曲着,没有躺靠在沙里,他就那么一言不地直视而来,余闹秋一时都读不懂他脸上那种近乎于诡秘的表情,只是觉男人的眼中跃动着某种异样神采,然后才听见了这么一句好似趣味盎然的低喃:
“原来是……这样啊,呵~Interest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