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终保持着专注与矜持,赛饕餮用力一拍品汤壶,清澈鲜香的高汤从壶中直直地扬起,中间四枚雪白椭圆的鱼球落入他左手的琴丝竹编笊篱中,反复滚动十数次之后,鱼球已变得光泽可鉴,玉雪可爱。
赛饕餮再启机关,取出一碗浓紫浆汁,花香细细,沁人心脾。有人叫道:“这是牡丹花的香味!可是……粤地不产牡丹啊!牡丹花喜干旱寒冷,得往华北那边才长得好!哪怕强行运到南边,也开不长久,一天花苞开,两天花绽放,三四天就开败了!迎春花市上,牡丹可是名贵品种,按朵算钱!”
旁边的领班高声说:“没错,就是牡丹。四月牡丹始盛开,贵妃醉酒冠群芳。这是我从牡丹原产地空运来的牡丹,萃取花汁。为保留鱼肉的鲜甜本味,只去牡丹的色、香,萃去了苦涩味。这就是古方记载复原而成的国色天浆。”
领班解释的话自然半句不少地被录音拍视频,等领班细细解释完毕,大家看着满脸矜持目不斜视的赛麒麟,越敬畏尊重,眼见赛饕餮用一只金丝织就的疏眼网兜把鱼球放入国色天浆里三翻四滚,领班在旁边殷殷解说道:“用黄金不是为了炫富显摆,因金丝柔软又韧性足,用金丝编成的疏眼兜才经得住主厨这手举重若轻的颠翻,可以让鱼球均匀上色,请看……”
众目睽睽之下,原本雪白的鱼球染上瑰丽的紫红,放入碟中,衬着嫩黄鲍片、翠绿仿生孔雀羽、湛蓝一圈咸奶油裱花衬盘,色彩饱和明艳,煞是好看。
赛饕餮喃喃自语:“侍儿扶起娇无力,从此君王不早朝。贵妃醉酒,岂能无酒?——酒来!”
领班飞快地从餐车后取出一支脖子细长的酒瓶,瓶中酒无色无味,酒瓶上的标签看着倒是有些年头……离他们最近的高鼻子女客吃惊高叫:“1983年?!这酒好几十年了?!”
领班微笑着说:“是,这是名副其实的老酒,产地就在本地,叫做‘绿水河大曲’,解放前就有土法酒厂,建国后全部收归国营。如今已转型成功。这种酒清香型7o度,性烈无比。听名字就知道,是当地人日常喝的酒,胜在真材实料,至今还保持用少女踩酒曲、新造米做原料的酿造传统……从国营时代到如今,绿水河大曲陪着我们本地人婚宴嫁娶,红白喜事,属于我们当地人的故乡酒。”
女客道:“咦?听起来很普通啊?不过我倒是听说过,酒越老越值钱,这酒比我年纪还大,是不是很贵?”
很是赞同地点头,眼睛里恨不能长出两只小手来把那酒抓过去,眼金金盯着酒瓶子,扎头巾男客嘶哑低叫:“那必须啊!人家说得谦虚,实际上几十年前的酒,哪怕当时只值几块钱,如今也属于有钱难买到。记得公司里的老杨么?那个不哼不哈的技术主管,他就最喜欢收藏老酒。他家的新房子专门买在一楼,就是图个地下室,做了个酒窖加音响室……他家的好东西才多呢,成雪柜的红酒、两三箱2o年前的茅台,据说卖掉够一套房了……”
听着同事八卦,高鼻子女郎顿时瞪大眼睛,扭转身子对着扎头巾男客:“真的吗?哇!真看不出来,老杨浑身上下十元店,一对懒佬凉鞋穿了五年,竟然是个土豪?”
扎头巾男客笑道:“呵呵,那你可真的是太小看他了,他家本地户口的……能缺钱?不过他说过,那些酒其实是很早的时候买的当年新酒,藏着藏着,过了十年,价格就是一年翻一番了。所以他建议我们也可以这么着来投资,好过买股票基金。嗯,老杨家时间最久的酒,是三瓶198o年的九江双蒸,那天我们按着他开了一瓶,一人两杯,真的是醇香无比,回味无穷啊!老杨心疼死了,念叨了好久……”
坐在他对面的西装男客笑道:“最后你赔了一支好红酒给他,也不亏啦!话说回来,刚才用雪龙津提鲜,我都觉得厉害了,但雪龙津在这瓶久经岁月的绿水河大曲跟前,只好算是弟弟。”
扎头巾男客一叠连声道:“对对对,就好像郭靖在学完了五绝的武功之后,只能算是年少有为,但须得守了几十年襄阳城后,才能成为大侠。要经过岁月沉淀的东西,才有厚度啊。”
言者无心,嬉笑声中,赛饕餮一直眼皮低垂的眼睛内却一阵乱闪。用力地一掀实木塞子,把那瓶不知价格几何的酒泼洒了小半瓶到碟内,右手一抹,取出一根色泽沉厚,长不过巴掌的木柴,点着了木柴之后在空中一晃,碟子里的烈酒遇火即燃。
随着火焰燃点,伴碟周边的湛蓝奶油微微化开,露出七彩斑斓的彩色可食用圆珠。更是有浓厚香味,袅袅散开,直冲鼻窍,响亮地打了个喷嚏,忙不迭用纸巾捂住口鼻,高鼻子女客惊道:“这种穿透力极强的香味……是沉香?!这根柴,是凝香在内的荔枝沉柴?!”
听着高鼻子女客绘声绘色地给自己同伴们科普荔枝沉柴时,闻到沉香特有的穿透力十足的香味,林小麦也打了两个喷嚏,笑道:“把荔枝末打碎之后,混入沉香渣末,重新以高压压制成型,再略作加工,足以仿真成真的荔枝沉柴,成本却低很多,燃点之后也会起到一定的效果,就比较适合用在高楼殿堂的场面了。讲究些的,用上野生沉香,那穿透力就跟赛饕餮手里的那根仿真柴相仿佛了……”
给林小麦递了张纸巾,麦希明说:“他真的很聪明,咸奶油是西点里一种特殊分子,冷吃清爽,热吃香浓,用咸奶油作为衬底摆盘,哪怕烈火灼烧,也不减口味。反而可以让客人以素菜沾咸奶油汁食用,尝试新的口味变化……我敢肯定,赛饕餮对西厨研究一定很深,能够灵活融汇了。真的有些期待,这道贵妃醉酒,味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