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对方先一步拿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要生生将其手臂扯脱臼?
这样的惩罚,会否有些过头?
阳光洒在身上,还带着一丝灼热,可沈蔓却只觉得心中阵阵寒。
项承昀又道:“那种人,只要有利益摆在眼前,哪怕是谋害主子的事也做得出,唯有以此立威,让她再无二心,方可保得己身周全。”
沈蔓无言。
她知他所言极是,可心底却无法认同这种极端方式。
项承昀见她不语,不由放缓了声音,“我说完了。你信我吗?”
沈蔓默然片刻,“殿下所言,我都相信。”
项承昀笑了起来,“那就好。你能信我,我很高兴。”
沈蔓跟着笑了笑,眼底却无丝毫笑意。
*
回到将军府时,太阳已经开始西沉。
这一日就这样过去了。
沈蔓在金黄刺目的夕阳中下了马车。
在马车里思索了一路,沈蔓的头绪反而越乱作一团。此时刚一下车,被夕阳一照,更是显得头昏脑涨起来,以至于她第一时间,竟未能现府门口那道长身玉立的身影。
直至走上台阶,房檐挡去光线,沈蔓才看清那人的面容,面上的表情从疑惑缓缓变作了震惊。
那人满身风尘仆仆,面上带了些无奈,“才离家两年,你就认不出我了?”
沈蔓讷讷道:“……阿兄?”
沈青枫笑起来,“嗯。我回来了。”
沈蔓反应过来,“阿兄!你回来了!你提前回来了!”
沈青枫长叹了一口气,“谷雨前一日才到家,如何算得上提前?”
“提前一天也是提前,”沈蔓高兴极了,搀着沈青枫跨进府里,“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进去?”
“本来下午便能到,不想进了城后,与一辆马车撞在了一起,”提起这件事,沈青枫顿时有些头疼,“当时人仰马翻了好一会儿,堵在街上两个时辰,这才走出了那条街。”
沈蔓没忍住笑了起来,“原来堵得一整条街都走不了的罪魁祸就是你啊!”说起这个,她眼中一亮,打开手中锦盒,“对了,这是礼物,兄长看看可喜欢?”
沈青枫取出玉簪,指腹摩挲过内侧刻着的名字,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我很喜欢。阿蔓有心了。”
沈蔓笑得越开心,“那就好!”
“另一只玉簪是给你自己留着的吗?”沈青枫看向沈蔓手中。
沈蔓握紧了手,“这支是残次品,阿兄不用放在心上。”
沈青枫一笑,带着她往府中走去,坦然接受沈蔓的揶揄,笑着摇摇头,“方才你下车时,看起来颇有些心事重重,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吗?与这‘残次品’有关?”
沈蔓笑容淡了淡,“哪有。”
沈青枫道:“我虽不是你亲兄长,可却一手将你带大,你有什么想法,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瞒过我可没那么容易。”
沈毅有个亲弟弟,名叫沈迩。那几年正是边关战事吃紧的时候,沈迩与老定国公随沈毅出征时,双双战死沙场,那之后,沈毅便将沈迩的独子沈青枫接来将军府教养。只是沈毅常年在外,根本没什么教养沈青枫的时间,倒是沈蔓自小被沈青枫当亲妹妹一样教养长大。
许是因为两人都早早丧母,又难得见到长辈,两人这十余年间关系甚好,比之亲兄妹也不遑多让。两年前沈青枫回沱州,还是两人第一次这么久未见。
可哪怕这么久未见,沈青枫还是一眼就看出了沈蔓刻意掩饰的情绪。
沈蔓低着头,“……倒不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就只是,有些东西,我想不明白。”
沈青枫没有开口打断她的思绪,静静等着她整理好语言往下说。
沈蔓盯着脚下的石板,不紧不慢跨过几块后,含糊问道:“哥,你说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完全了解一个人?每当我以为我足够了解一个人的时候,却又总会现截然相反的一面……我不想反复怀疑,可我又忍不住去想……是不是我一开始就想错了?是不是我一开始决定的路……就已经错了?”
沈青枫没有回答她。他音色温润,“阿蔓,你在害怕。”
沈蔓怔了怔,“我在害怕?是,我是在害怕。我怕沈家因为我的错误决定而受到牵连,我也怕爹和兄长因为卷入纷争而奔波劳累,我还怕……”
“不对。”沈青枫摇了摇头。“沈家的兴衰,不该由你肩负。不然,你要父兄做什么?我与大伯的选择,我们自会承担。所以阿蔓,我再问你一遍,你真正害怕的,究竟是什么?”
沈蔓有一瞬间的茫然。
沈青枫看着她间粗糙的玉簪,轻声问,“是太子殿下吗?”
沈蔓心跳一乱,“……什么?”
“你害怕的根源、和你方才所言的那人,是太子殿下吗?”
见沈蔓耳朵红,沈青枫一笑,“你不用窘迫,我只是收到来信,得知你与太子殿下的婚事,胡乱一猜罢了。”他抬眼望向天边晚霞,想了想,又道,“至于你方才所说,我倒觉得不用想太多。人之一生,如水似风。再坚守本心的人,也会有变动之处。你昨日看他是一个样,今日看他是另一个样,到了明日,或许又是的模样。你我皆是如此。”
沈蔓想了片刻,苦笑着道:“兄长方才问我的问题,我知道答案了。“我害怕,是因为怕我看错了人,我怕我认识的人不是我以为的模样,我怕我的决定会导致错误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