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生啊,你这眼神看上去更想回家了啊!”秃头老头嗓子都要哑了,“你就想着啊!想着你今年七十岁,结婚五十年的老婆其实是个男人,孩子是和别人生的。”
“陈朝生!陈朝生!啊!老公啊!老公!”秃头老头喊了起来,“老公——”
陈朝生被这一声声老公喊得眉心直突突。
他没有太多难过的事情,稍微让他有点火气的还是他那可怜陵墓。
明明是他睡大觉的好地儿,结果上面兴建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房子,厕所餐厅游乐场一条龙,进去还要收张红票子。
他去网上查,都是问剑仙陵睡一晚上花多少。谁知道最便宜的淡季,也要一百多块钱一晚上,到了旺季还要涨的。
搜到最末,他的搜索引擎就开始给他推陈朝生睡一晚上多少钱。
从冥币到人民币到美元支付,应有尽有的,还有个点赞很多的回答是说:陈朝生是个死人,睡他应该烧天地通宝。
陈朝生便耷拉着一张脸,连着一头白没了光泽,盘在他肩上。
“朝生啊,你怎么又是一心求死的神情啊。”
秃头老头叹了口气,头顶更加油光亮了。
“上午先这样罢。”秃头老头只得这么说,“这几个星期就把少年陈朝生的片段都给拍完,剩下的老年陈朝生,中年陈朝生,会有其他演员来。”
“朝生啊,下来歇息会儿罢。”秃头老头在一边的塑料椅子上坐下了,转开保温杯喝了口枸杞茶,“你也忙碌一个上午了,还有穿青衣服的,叫什么来着。”
“我姓王。”演青衣男子的青年松开绳索。
“大抵不是什么重要角色。”秃头老头喃喃道,“我们的镜头,只要聚焦在陈朝生身旁就好。剩下的世界,观众们会自己补齐的。”
陈朝生便将那把假剑放下来了。
玫瑰花被好好放着,甚至还有贴心的小姑娘给她盖上了小被子。
就是块五颜六色的布,上面印了小王子和他的狐狸。
陈朝生揉了揉酸痛的手臂。
他上午挥了一上午的剑。
武术指导总是叫他不要这样、不要那样的。
大概这个时代的剑术已经很不一样了。
后来陈朝生实在挥不出他想要的效果,他索性胡乱劈了一通,将地上的大石块劈成两半,武术指导就不说话往一旁站着了,还时不时摸摸自己头顶,不知道是不是在看自己有没被劈成两半。
陈朝生握着剑柄时,感觉剑是热的。
一把不锈钢打出来的未开刃的假剑。
什么都劈不了。
原来握着剑是这样的一种感觉,像是握着什么很沉重的东西,又像是手里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他将玫瑰花拿起来,枝叶合拢。
“你好。”陈朝生轻声道。
头顶的太阳正好爬到半空。天还是这样的湛蓝,或许是秋日已至,显得格外地高远。
电线在天上拉出一条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