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自己起不来!”蓝皓月觉得他真的是不通情理,一点都不像是名门正派之人。
“那我扶你又不要?!”他没好气地说着,顿了顿,又道,“你自己将手臂露在外面,怪我碰到了还来踢人!”
蓝皓月的上身还都几乎暴露在外,积累至今的委屈与羞愧被他这蛮不讲理的态度彻底激。她含着怨愤大声道:“你是不是还忌恨着昨晚的事情?怪罪我们不问青红皂白就向你出手,所以现在故意再来羞辱我一次?!我一直以为神霄宫弟子大约都是世外高人,没想到你这个人却这样心胸狭窄,简直是枉费了那一手剑术!”
少年呼吸急促起来,怒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我不过是碰了你的手一下,你就要诋毁我神霄宫声誉,还说我心胸狭窄?!”
“你光是碰我一下吗?!哪一个正经人会在这样的情形下还不知道回避?我的衣服就在边上,你却不知道先替我遮盖一下,这就是你们神霄宫的行为做派?!”蓝皓月原先蓄在眼里的泪水渐渐溢出了眼眶,流落在草叶之上。
本来一直与她针锋相对的少年此时却没有即刻反击,他静了静,道:“你没穿衣服吗?”
蓝皓月觉得他简直是在装疯卖傻,她已经不想再搭理,顾自缩在草丛中默默流泪。
他慢慢地俯□,想要去找她的衣服,可又怕再碰到她。犹豫了片刻,脱下自己身上的白色半臂衫子,用剑鞘挑着递了过去。
蓝皓月垂着眼帘,没有立刻去接。他静默片刻,道:“你不必生气,我看不到。”
“那么亮的月光你会看不到?!”她呜咽着道,“看都看够了,现在却又要装作假斯文,你跟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可就在她含泪饮泣之时,少年却用剑鞘将那件白罗衫子轻置在她肩上,用很平静的声音道:“你放心,我眼睛是瞎的。”
蓝皓月的哭声忽然停了,然后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让他感到很尴尬,却又很熟悉的沉默。
每次当他这样说的时候,别人都会忽然安静,然后出各种各样的感慨。有的表示同情,有的表示难以相信,有的表示惋惜……他其实已经习惯这样的尴尬时分,可现在,他无端感觉到一种失落。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沮丧,或许是之前自己一直在她面前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姿态,极尽清高骄傲,说话毫不留情,但现在却不得不用最直接的话语来表示自己的清白。
他轻轻叹了口气,扶着树站了起来,取下一直背在肩后的翠色杖子,握着两端一旋一拉之间,便伸长了开来。他用这晶莹剔透的杖子探着前方,谨慎地避开了她的身子,走到蓝皓月面前,道:“把衣服披上吧。”
蓝皓月睁大眼睛看着他,此时少年正面对着她,她这才认真看了他的双目。
深邃,冷寂,有黑如点漆的瞳仁,视线却一直却微微落在斜上方。
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看到他的时候,总会觉得他很清高,似乎都不愿正眼看人。
她先前的借机怒借机大哭俨然成了笑话,只能直愣愣地看着他的眼,心里一阵空落落的。
“我……”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来缓解尴尬。
少年微蹙着眉,道:“你还没穿吗?”
她胡乱地将那件衣衫披在肩上,才道:“好了。”
“那我现在可以给你解穴了?”他的视线依旧朝着前方,蓝皓月看了他一眼,做贼似的收回了眼神。
“可以……”她吃力地挪动双臂,裹住了衣衫。
少年这才扶着竹杖蹲□,伸出手按住了她的双膝,运指如飞,先将她膝上穴道解开。待等她稍稍缓了缓力气,才让她自己找来了落在树根下的衣衫。
蓝皓月哆哆嗦嗦地穿好了自己的衣服,手中捏着他的白色半臂,犹豫间想要递给他。他却已经站起身,将手中的杖子伸出一些,道:“你拉着它站起来。”
蓝皓月咬着牙,双手握着冰冷的竹杖,借力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
一阵风来,两个人站在这荒郊野外,身影都有些寂寥。
她看少年只穿着淡青色的长衫,便将那白色半臂外衣递到他面前,低声道:“还给你。”
少年微微侧着脸,朝前伸出手。蓝皓月低着头,有些慌乱地将那件衣衫塞到他手里,好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似的,松了一口气。
两人之间还是横亘着无形的沉默。
先前的互不相让,自从少年说出真相之后,便演变成了这种尴尬。
蓝皓月有些自责,又不知应该如何与他说话。而少年则微扬着脸,看上去很镇定,或者说,似乎很适应这种局面。
“走吧。”
最终还是他先打破了沉默,轻轻动了动手中的竹杖,示意她朝前迈步。
蓝皓月双腿软,只能借着竹杖才能行走。这样一来,少年便无法探路,是以他走得困难,可却始终神色淡漠,看不出半点惊慌。他的唇一直抿得很紧,更给人一种孤傲疏远之感。
“你,你知道怎么回去?”蓝皓月看他带着自己朝林子走去,不禁小声道。
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她低下头,看着树影斑驳的地面,走了几步终于忍不住道:“刚才是我太冲动,没问清情况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