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迪略显惊讶地抬起头看着朱云蕾,默默地点了点头。
朱云蕾叹息道:“一切还不晚,我们娘俩都很幸运,及时改正了错误,也得到了原谅。你说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做了错事得不到对方的原谅,这人得带着这份愧疚生活一辈子,是不是很煎熬?妈妈看出来了,知道秦町住院后你也很难受对不对?”
赵小迪点头:“我真没想到会把他打住院。”
“有一点妈妈要跟你说清楚,秦町住院不一定是因为你,或许与你无关,也或许是你踹的那一脚引的。我们得感谢秦町和他的爸爸,他们没有报警也没有找司法机构去做伤情坚定,我觉得是因为他们的宽容和对于你还是个孩子的保护。但,我们不能因此就觉得既然得到了原谅就可以心安理得,也不能因为自己是未成年可以在某些方面钻空子就肆无忌惮,我们不但要感恩,还要惊醒,告诉自己以后绝对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而做害人害己的事。可以吗?”
“记住了,妈妈。”
校庆的活动是整整一天,上午以各种大会为主,有教育局的领导参加。下午则是孩子们的世界,有文艺汇演、社团活动,家长代表观摩。
钟朝朝从午饭后便没了影,他是文艺汇演的主持人,眼看着演出就要开始,作为策划和导演的从嫆嫆撒出去十几个孩子都没能找到他,直到他自己突然出现。从嫆嫆已经顾不上去骂,赶紧找老师给他化了妆,卡着点盯着他上了舞台。
开场辞后是学校长达十分钟的宣传片,这段期间,暂退后台的钟朝朝与从嫆嫆有了一个相对独处的空间。
三个小主持在五米开外的角落对词,从嫆嫆看一眼身旁表情亢奋的钟朝朝拧起了眉头却偏不问他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钟朝朝就等着从嫆嫆问,从嫆嫆比他还任性就不问,两人总是这样,僵持一会,还是钟朝朝忍不住说:“小舅妈你知道我中午干嘛去了吗?”
钟朝朝已经好久没有叫从嫆嫆小舅妈了,这个称呼在他的舅舅失踪的那一刻他便没脸再叫,现在又叫,非常可疑。
“我不是你小舅妈。”从嫆嫆盯着会场入口的方向面无表情。
钟朝朝大度得不与从嫆嫆计较,自问自答:“我知道舅舅做什么去了。”
从嫆嫆的视线猛地从门口的身影转向钟朝朝。她是语文老师,习惯性地咬文嚼字,立刻捕捉到钟朝朝说的是“做什么去”,而不是“在哪里”。但这个消息足够给她造成冲击,尤其是在她已经开始迎接一段新的感情和新的生活的时候。她定了定神,故意说:“你舅舅是谁?不认识!”
钟朝朝瞥一眼从嫆嫆,老气横秋地说:“小舅妈你怎么比我们还幼稚,难道你不想知道我舅舅这段时间干什么去了?”
从嫆嫆扭头就走。钟朝朝死命拉着从嫆嫆,指向门口方向:“我爸来了!”
礼貌上从嫆嫆应该和钟智强打声招呼,她拨开钟朝朝的手,从后台的一侧绕了出去。
从嫆嫆客套地与钟智强握手、寒暄,请他在代表家长区入座。钟智强习惯性地扫视一下周围,目光在身后的一位家长身上停留了两秒,是秦士朗。
钟智强看看从嫆嫆,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从嫆嫆回看钟智强,突然转过头冲秦士朗打招呼。隋靖一失踪,原本该他负责的事临时交给了另外一位万老师,他显然还没有进入状态,忙得整天不见人影。秦士朗作为七年级部全校第一的家长被学校邀请做经验报告,稿件她记得他应该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拿着的那个红色文件夹里却是空的。
从嫆嫆伸长了脖子去找秦町,这才想起来他还没有出院,正好钟朝朝往他们这边看,一碰到从嫆嫆的眼神立马猫着腰跑了过来。
“言稿呢?”从嫆嫆压低了声音问。
钟朝朝挠头:“秦叔叔写的稿件万老师一直没定稿,说是要改一下什么敏感词汇,好像还没打印。”
从嫆嫆扶额:“赶紧去找万老师……”
“不用了。”秦士朗制止从嫆嫆,指了指自己的头:“都在脑子里。”
钟智强听到后扭头又看一眼秦士朗,将文件夹里的稿子默默地抽了出来。
钟朝朝的好胜心果然是遗传了他爸,眼看着宣传视频接近尾声,从嫆嫆准备离开。
钟朝朝突然拉住了从嫆嫆:“等一下小舅妈,有惊喜。”
听到这个称呼,钟智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刚要去拦,还没来得及开口,大屏幕上突然出现了隋靖因离镜头过近而略显变形的脸。那张脸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清秀的模样,黝黑的皮肤、疲惫的神情、干裂的嘴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某个饱经风霜辛劳过度的中年男人,唯一不变的是他那双只有在谈到理想时才会焕神采的眼睛。
从嫆嫆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明明视频中不断变幻着石岭、荒漠还有一所盖了一半的教学楼的画面,音响中还有隋靖那夹杂在大自然声中的嘶哑嗓音,可她像看不到听不见了一样,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大屏幕,视线捕捉着他的那张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脸,完全失了神。
“从老师的未婚夫,小学部的,我舅舅,是不是很伟大?”钟朝朝跟旁边的同学兴奋地介绍着。
坐在一旁的秦士朗注意力仍在大屏幕上,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去看从嫆嫆,现她攥紧拳头的双手已经开始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