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晁莫名其妙,说“等我写完一起啊。”
“不用,等你写完再打扫太耽误时间了,”李梦樵闷头一顿干活,“校门口有个卖铁板烧的,待会儿咱俩去吃烤鱿鱼,我请客。”
凡是能拖延时间回家的事,高晁都不拒绝。两人没再说话,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和扫帚划过地面的声音。
等高晁终于做完了全部作业,李梦樵早就干完活坐在桌子上玩半天游戏了。两人背起书包离开学校,去对面的铁板烧那里要了两串鱿鱼须、两根烤肠、两串鱼豆腐,走到路边人少的地方开吃。
高晁贼激动,他以前从来没在路边买过这种东西,都是放了学就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直接回家,更别说有同学邀请他一起、还主动请客。这么几根便宜的、不怎么健康的东西,竟是让他吃出了一种高档法国餐厅的奢侈感。
两人一边走一边吃,高晁正听着李梦樵叨逼叨为什么表扬信和感谢费还没到,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他条件反射地转过头,抬眼往上看,在认出那张脸的一刻,手里的鱿鱼须掉在了地上。
当最深的噩梦化作现实的时候,人才现自己的勇气是多么微薄。
李梦樵停住脚步,很是不满“就算不是你花钱买的,也不能这么浪费啊。”
但是很快,他就现高晁有些不对劲。虽然学习上没什么天赋,但在其他方面李梦樵脑子还是转得很快的,他顺着高晁的视线看向身前的成年男人,警惕地说“你谁啊,有事吗,老师说了我们不能跟陌生人说话。”
男人弯下腰,露出亲切的笑容“我不是陌生人,是高晁的叔叔。”
李梦樵挑起眉,转向高晁“你认识他”
高晁看着这张熟悉的脸,胃里一阵翻腾,刚刚吃下去的东西就要吐出来了。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害怕,但身体却是僵硬的,手心里涌出冷汗,最糟糕的是他的脊背上出现了一种微妙的感觉,好像那只手已经摸了过来。
虽然他在曾经的人生中已经长大成人,但在那个过程中,没有人去治愈他的伤口,没有人帮他打破噩梦。他是带着痛苦一点一点走过来,用所谓的平静装作遗忘。他从来都没有好过,他始终是一个病人。
“我不认识他。”高晁艰难地说。
男人有些意外,伸手去摸高晁的脸。被高晁躲过之后,也不怎么在意“晁晁,我知道你还在怪我和婶婶,可是当时我们生了不愉快的事不得不离婚,你婶婶自作主张把你送去了福利院,叔叔也不愿意啊。这样吧,叔叔带你去吃饭,当是给你赔礼道歉好不好”
说着就要去拉高晁的手。
高晁很想立刻离开,但一双脚很沉,他抬不起来。
就在这时,李梦樵一把拉住高晁的手腕,转身就往人多的地方跑。高晁跟在他身后,起初还有点懵,但很快就找回了力气,跟着他一起拼命跑,直到看不见男人为止。
李梦樵气喘吁吁地停下,手里的鱼豆腐都甩没了,就剩一根签子。他愤愤地把签子丢在地上,觉得今天真是亏大了。
他看着脸色苍白、嘴唇紧抿的高晁,说“带我去你家”
高晁愣了“干吗”
李梦樵指着地上的签子“都是因为你,我的晚饭都没了。我得上你家要钱去。”
高晁“”
李梦樵不容分说地推着高晁,一路跟着他回了家。高晁掏出钥匙,磨磨蹭蹭地开了门,说“应该多少钱来着”
李梦樵探头探脑地往里瞅了几眼,看到池久走了出来,吓了一跳“你爸是不是太年轻了”
高晁“那是我哥”
李梦樵恍然大悟,这就是高晁传说中的天才哥哥了,卧槽这哥哥长得太帅了吧。他看到有人在家就放心了,挥挥手说“行了,明天再给我吧,我走了。”
高晁看着李梦樵跑远,转身差点撞到池久“哥就你自己在家吗”
“妈晚上有应酬,爸去画室了。”池久看着高晁额头上的汗水,还有失去血色的嘴唇,眉梢几不可查地挑了挑,“你怎么了”
高晁仰头看着池久,犹豫了好一会儿,低声说“没事,我就是饿了,跑回来的。”
池久收回探寻的视线,说厨房有饭菜,让他赶紧去吃。
高晁其实没有胃口,但为了圆谎,只能坐在那里心不在焉地吃饭。记得以前有一次,他在外面被欺负得狠了,哭着跑回家,在楼梯上撞见池久。当时他狼狈的样子,全都被池久看到了。
在感到无地自容的同时,他抱着一丝希望希望池久能跟他说句话,或者帮他擦擦眼泪。但池久看了他一眼之后,便侧过身把楼梯让了出来。
从那之后他就再也不允许自己生出这样的期待。大概是印象太深了吧,到现在他在面对池久的时候,还是很难开口,更何况还是被恐惧羞耻等各种情绪包裹的阴影。
轻易说出口的事都是微不足道的事。值得袒露心声的事,反而无法倾诉。
不多时,池久进来在他身旁坐下,又问了一遍“你真的没事吗”
高晁点点头“真没事。对了,我的作业都写完了。”
说着他把作业本掏出来给池久看。在他吃饭期间,池久检查完了,说他有进步,然后给他指出数学作业里几个小错误。
高晁吃完饭,把碗筷刷了,拿起作业本说回去改,今天打扫卫生有点累了,改天再继续补课。
池久盯着他的旋看了一会儿,淡淡地说“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