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起电话,是他的主编打来的。主编很殷切地问“听说你出车祸了,怎么样了”
高晁心说我都车祸一个星期了你现在才来问他哑着嗓子说“还好,主要是右臂骨折了。”
主编“你可真是不小心啊,上次车祸是骨裂,这回彻底折了,唉。那这个月的稿子还能按时交吗”
高晁死鱼眼“我说,我的右臂骨折了。”
主编心疼地说“那不是还有一只手没断吗”
高晁“”主编对我的爱,真是深沉呢。
主编在电话另一边叨逼叨,高晁左耳听右耳冒,不经意间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份文件。他随手拿过来翻了翻,看到里面的文字,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
主编“日期都是定好了的啊,不然这样吧,我再给你找个”
“我不写了。”高晁打断他,不管他又嚷了什么,直接挂断了电话。
桌上的文件袋里,装着好几份文件,包括他的身份证明,当初的收养证明、登记证等法律文件。而最后,则是解除收养关系的协议和声明,池依山和吕春望的名字都已经签好了。
纸上的文字变得模糊,一滴滴水珠随之砸在上面,晕成一滩滩难堪的水渍。
高晁捏紧了文件,低声说“统哥,他们不要我了。”看来吕春望一直都没有原谅他。
统哥“没事儿,统哥要你。”
高晁更难受了“可你也要走了。”
统哥“我这不是特意留下来再陪你一阵子吗。”
高晁把脸埋在文件上,肩膀颤动许久。其实他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从他搬出来那一天起,他就知道解除关系是迟早的事。就算他们不提,他也没脸去见他们。
只是他真的舍不得,尤其是在上一个世界的时候,他曾是那么幸福。可惜那只是一个梦,他现在醒了,必须要面对现实了。
高晁抬起头,红着眼睛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整理好放回床头柜上。他擦擦脸,从衣柜里翻出自己的衣服,艰难地用左手换好,悄悄离开了病房。
他回了趟家,简单收拾了行礼,跟阿姨问清梆梆所在的宠物医院,便提着行李箱出门了。天气有些凉,他吊着一条胳膊,披着深蓝色的羊毛外套,戴着墨镜,身影有点萧索。
统哥“炒晁,你这是要离家出走吗”
高晁“如果离家出走离开家,出去走走,那就是了。”
统哥“行吧,我陪你流浪到天涯。”
高晁感动地说“统哥,我zhui爱你了呢”
统哥“不过我时间也不多了。”
高晁“”决定少爱一点。
他打了个车,去宠物医院把梆梆接走。重新见到梆梆,高晁激动得很,一时间心情很好,搂着狗头一顿亲“宝贝啊,咱们父子俩真是同病相怜,都是右臂骨折,不愧是有难同当的好兄弟。”
统哥默默听着,心情复杂,你俩的辈分到底咋论的,一会儿父子一会儿兄弟,真是深情感人。
梆梆见了高晁也是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跟他的羊毛大衣疯狂摩擦,噼里啪啦。高晁把它搂在怀里,靠着车窗,看了一路的风景,花了好几百块钱让司机把他们拉到山里的小镇。
这个小镇的风景很好,山林一片红枫,还有潺潺流水。镇上民风朴实,外来人少,很安静,适合修身养性,放空一阵子。
高晁以前写东西烦了的时候来过一次,当时只住了短短几天,对这里印象很好。他上次住的地方是个小公寓,短期长期都可以租,这一次他又去了那里,租了个温馨可爱的小房间。
梆梆个头儿挺大,没法像泰迪吉娃娃之类一直抱在怀里,更何况高晁现在还是个独臂人。他花了两天时间买好了必备品,又去镇上的商场买了个婴儿车,白天阳光温暖的时候,就推着梆梆出去晒太阳。
“宝贝啊,还记得池久哥哥吗就是那个把你当做礼物送给我的人。”高晁在画风清奇的遛狗途中,经常会跟梆梆聊天,“以前我很喜欢他,但我现在已经有真正爱的人了。不过你放心,爸爸对你的爱始终不会变。”
统哥“你是爸爸,池久是哥哥”
高晁“呵呵,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梆梆从婴儿车里探出头,兴致缺缺地看着沿途风景。这个镇子真是无聊,跟它预想中不一样,没有到处溜达的大黄狗大黑狗,不过有猫。
猫猫猫啊,好想念自由追逐小猫咪的快感。
梆梆忍不住了,身残志坚地跳出婴儿车,三条腿蹦跶着往路过的小猫咪身上扑去。小猫吓得四脚离地蹦跶了一下,嗖地闪进了旁边的店里。
梆梆不甘示弱,也追了进去。
高晁惊了,他的宝贝这是什么意志力啊,要参加残疾狗奥运会是怎么的
他丢开婴儿车,赶紧跑进店里,在梆梆追着猫进入后厨之前揪住了狗尾巴。店里的几位客人纷纷看过来,好奇这人怎么带着狗来吃饭,一人一狗还都吊着一条胳膊,城里最新流行的亲子装吗
“嚯,这狗漂亮啊。”柜台里的人探出头来看了看,“不过咱们这不狗粮哈。”
高晁满脸歉疚地拉着梆梆,转头说“抱歉,它追猫”
柜台上趴着一个小伙子,年轻帅气,个子很高,笑容阳光。高晁看着愣了神,脱口而出“铁锤”
小伙子诧异地说“我们这不卖铁锤,有需要的话,往前一直走能看到五金店。”
高晁“”
想不到,他会在这里遇到王贺永。只不过现实中的铁锤师父,是一家小饭馆老板的儿子。高晁感慨地笑了笑,从柜台上拿了一张送餐卡,抱着梆梆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