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只是我知道得到底太迟。
隔日,杜淮安便出了府,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他抛下了一切,劫走了沈棠,要带她远走高飞。
陛下的羽林军很快便围了侯府,我跪在最前面,背脊挺得笔直,下一秒,有人迈步走到我面前来,冰冷的剑鞘抬起我的下巴,迫使我抬头。
我看清了来人的样子。
他眉眼冷梢,风致无双,身上还穿着盔甲,整个人看着很是清冷漠然,就这么看着我,然后冷冷启唇,问我,「夫人,侯爷离开,怎么没带上你?」
我抿唇,半晌,秀气的眉敛了敛,然后开口,「世子爷该问的人不是我。」
宋绥微挑了下眉梢,剑鞘微偏,打量我片刻,神情与那日问杜淮安我是不是府上表姑娘的时候如出一辙,竟然低笑一声,显露出两分意气来,「也是。」
说完,视线从我的脸上扫过,又道:「带走。」
以我为的侯府中人尽数入狱。
昏暗牢房里,我看向手中的镣铐,想起方才押送途中,宋绥问了我一句话。
他说:「夫人觉得,杜侯爷还会回来吗?」
我步子顿住,只答了一个字。
「会。」
我想,他会回来的。
府上的下人被关押的地方离我不远,我听到他们的声音。
「好端端的,我们怎么会被关起来,侯爷呢?他会救我们的吧?」
管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还听不出来?侯爷只怕,自身难保啊!」
有丫头哭起来,「我还不想死啊,我爹年纪大了,就指望我照顾呢。」
「对……对,我才和芽儿订了亲事,昨日还约好过两日就去下聘,她只怕还在等我呢,我不想失约。」
我听着听着,手轻轻攥起来。
只怕对杜淮安而言,他们这些人的心愿根本不值一提。
他要当沈棠的救世主。
而这些因他而入狱的人,就算为此牺牲也不算什么。
包括我在内。
可这些人其实都是很好的人。
我入府一年,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因为我的浅薄无知而笑话我。
懂礼柔顺的丫头们会围在我身边谈论时下哪个绣坊的衣服绣得最好,会费尽心思地为我梳好看的髻,会在冬日为我送上暖炉披风。
刚开始的时候,管事的知道我看账本是个半吊子,也会尽力将账目做到最好,好让我看得明白。
就连府上的车夫,在送我出府采购东西的时候,也会提醒我一句,「夫人,雨天路滑,您慢些。」
我穿着囚服,一个个大人物轮番到我面前来,他们端坐上,肃着神色问我究竟知不知道沈棠和杜淮安的下落。
我说不出来。
我是真的不知道。
可这些人摆明了要推我这样的柔弱女子出去做陛下怒火的承载者。
「依本官看,沈妤定然是乱贼同党,说不定还跟东宫有什么勾结,不如就这么禀给陛下,到时候一同问斩。」
「张大人说的是,下官也早有耳闻,说是这杜淮安跟夫人夫妻情深,若是这消息传出去,杜淮安总不能不管她吧?」
「嗯,所言极是。」
这话音落定,我哑然片刻,然后嗤笑一声,带了嘲讽,立刻有人将剑抵到我的脖子上来,我非但没退,反而跪行着往上凑,鲜血很快就溢出来,所有人惊惶的神色投到我身上,我声音很平静,目光冷冷地看着牢房里这些官员。
「我要见宋绥。」
「沈妤,宋世子也是你能随便见的?」
我目露寒星,看着说话的人,「我有话要同他说,事关东宫,大人,你应是不应?」
5。
宋绥来得很快,他盯着我脖上的血痕,眸光中带了点怒气,启唇,「你倒是不怕死。」
他只负责押人,并不负责审问,我要见他这件事,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我的面色柔下来,轻声开口。
「不是的,世子爷,我不是不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