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假期后倪学新被单位派到北川市出差,他再次来到西石县已经快六月份了。初夏的山区,特地为他下了立夏以来的第一场雨。当他站在思月面前的时候,她正在和面做包子,双手都是面粉,只能动作别扭地给他开门,“好久不见,进来吧。”
倪学新低头看自己的鞋子,难为情地问:“鞋子都是泥,有拖鞋吗?”
确实惨不忍睹,思月用手肘指了个方向,道:“门口的架子好像有双一次性拖鞋,你找找。”
他麻利地换上鞋子,跟在思月身后进了门。他开玩笑似的说:“好久没来,都怀念这里的伙食了。”
思月回答:“你今天来对了,正做包子呢,当然,烤红薯是保留菜式,必须得上。”
倪学新开心极了,走过去陪她说话,随口问:“会做包子?”
“第一次不太成功,这是第二次,放心,肯定会比第一次好的。”
“嘿,还拿我当小白鼠了。”
他打趣道。“我又不知道你会来。”
思月无奈道。这句话在倪学新听起来有了其他含义,他懊恼自己有大半个月没来找她了,让她一个人在异地,确实是不负责任的做法。他流露出歉意,问:“有什么要我帮忙?”
思月在揉面团,吃力地说:“不用了,我没功夫给你倒水,你自便啊。”
他听话地倒了杯水后又回来闲聊:“这段时间怎么样?顺利吗?”
思月想了想,决定还是给他讲招氏兄弟的事情,为了不使他担心,她只挑重点说。倪学新只注重案情,没有想太多,他冷静分析道:“这样看来两兄弟的态度是不肯赡养的了,村委调解无效的话,招大爷下一步可以去法院起诉。”
“如果招大爷胜诉后,他们拒不执行怎么办?”
“可依法采取强制措施。如果因他们不肯赡养而导致招大爷受到严重伤害的,他们还会构成犯罪。”
思月停下来,可惜道:“要走到这一步的话,基本做不成一家人了。”
“这种不讲孝道、自私的人,和他们做家人只会被他们拖下水。”
他在律所工作见多这种案例了,很理智地说:“及时止损吧。”
思月又想起那天的情景,叹了一口气。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他问:“怎么了?他们来找你,没难为你吧?”
思月连忙澄清,“不算难为吧,这种事情本来就很难和气收场。”
倪学新点头,“见多这种撕破脸皮的事情了,很多家庭可以为钱而不顾一切。不过,”他又关切道:“如果他们下次再来,你就把事情推我身上,叫他们直接找我,或者约个时间我过来也行,总之你要小心注意安全。”
思月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过多,令他担心,她故作轻松道:“知道了,没事的。”
倪学新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差点忘大事了。阿姨知道我过来,特地让我把平安符带给你。”
他放下水杯,从背包上翻出了一道平安符。提到母亲,思月不禁露出温暖的笑容,“妈妈总是把最好的祝福给我。”
“快收好,别等下忘了。”
阿姨吩咐的事情,他要保证完成任务。思月举起双手给他看,“都是面粉,拿不了,先放桌面吧。”
倪学新严阵以待,“这是阿姨吉日特地去寺庙求的,希望你平平安安。我亲眼看着你收好才安心,我回去也好给阿姨一个交代嘛。”
看着尽忠职守的倪学新,思月哭笑不得,“那麻烦你好人做到底,帮我放进钱包里吧。钱包在书桌第一个抽屉,拉开就看到了。”
“醒目,这样子就对了。”
他高兴道:“知道吗,阿姨同时也给我求了一道,我也放钱包里呢,看来咱们的习惯一样啊。”
他边说边走向书桌。“对于意义重要的东西,很多人都习惯放钱包好不好。”
思月如实说。“其他人我不管。”
他自言自语。倪学新第一次接触思月的私人物品,心里暗暗激动,黑色的钱包,他拿在手里仿佛闻到淡淡的香味。“随便放钱包里就行了?”
他问。“是,先随便放着吧。”
他打开金属扣子,钱包里面有一格是透明的,放了思月的身份证,他想把平安符放在身份证后面,但好像给什么东西卡住了,放不进。他把东西掏出来,原来是一张名片,上面印着一个名字格外显眼:申文亮。倪学新定住了,可很快他把名片放回去,接着把平安符放后面,合上钱包。“都放好了。”
他不动声色走过去。思月说:“谢谢!”
他看着她揉面,低声问:“做什么馅儿?”
他声音好像突然有些不同,思月抬头看他,他正看着她的手,整个人沉静如水。思月不明就里,“本打算素菜馅儿,但你来就加个香菇馅儿,怎么了?”
“没什么,都很好。”
倪学新转看向窗外。他脑子里不由浮现出仅有两次他所目睹思月与申文亮见面时的样子:第一次在县中心车站,第二次在新校区奠基仪式的前一天,仔细回想当时思月的表现与平时是不同的。“那麻烦你,帮我泡些香菇,可以吗?香菇在碗柜上面。”
思月试探着问,他好像有心事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变得那么快?他回过神来,“可以。”
接下来思月在做,倪学新在看,两人好像在表演默剧。她还没接受自己是一回事,但她喜欢别人却是另外一回事了。若是前者,自己还可以努力努力打动她;若是后者,那基本没戏了。倪学新有些不甘心,转而一想,申文亮是她学生的家长,又是新校区的捐资人,平时肯定有些联系;加上思月以前在亮恒实习过,有上级领导的名片很正常,他自己就有律所大部分律所的名片,思月有申文亮名片这件事说明不了什么,是自己太敏感了。倪学新迅调整状态,“思月,你把小剂子擀成圆形面皮给我,我来包,咱分工合作。”
思月瞅他一眼,爽快道:“行,让你大展身手。”
他又正常了,怎么回事?倪学新有模有样地包,思月说只要不露馅儿就行,对形状没任何要求。他反而不满:“你这种要求对我是个侮辱。”
思月笑了起来,这才是她认识的倪学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