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骑沿着崎岖的马道,转过一座大山,眼前豁然开朗。
就见一座于宁静、沧桑的古老城池,于清晨的薄雾之中若隐若现……
“吁!”
杨戈勒住胯下骏马,顶起头上的斗笠远眺着晨雾中的宁静城池:“那就是扬州了吧?”
方恪持刀抱拳:“大人,那厢便是扬州治所江都府。”
杨戈颔,感慨道:“总算是到了!”
古人出趟远门,是真心麻烦啊。
搁另一个时空,小半个月时间都够他从东半球到西半球浪一个来回了!
方恪抱刀乐呵呵的答道:“扬州那些官儿肯定想不到您会弃水路转6路,这会儿指定还在派人打探咱们的船队到哪儿了呢……”
杨戈斜睨了他一眼,调侃道:“方百户这拍马屁的功夫,近来有些生疏啊,这么生硬的马屁都好意思拍?”
随行的谷统等人哄笑出声,山包上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方恪不以为忤,自己也跟着“嘿嘿”的笑。
“好了,先说正事儿!”
杨戈抬起手,众人立刻收了笑声,垂听令。
“扬州乃至江南重镇,里边的官都是些‘久经沙场’的老油条,肯定不会不防着我们弃水路转6路。”
他缓声道:“为避免过早暴露,影响后续行动,我们必须得分批入城,大家伙儿都把兵刃藏好、马匹留在城外,以班为单位分批入城,稍后我与方恪先进城,老谷你自行安排入城的批次,入城后分散打探有关长风帮的一切情报,入夜前集合汇总情报!”
说到这里,他加重了语气道:“宁可慢一些,也不可打草惊蛇!”
众人齐声领命。
……
半个时辰之后。
杨戈与方恪就排在了入城的人龙后边。
他二人没隐藏自己的佩刀,排队入城倒是没遇到什么麻烦。
但二人还未入城,就见到一队耀武扬威的兵丁,驱赶着一群破衣烂衫的穷苦人家,从城里往城外走。
方恪激灵,不待杨戈吩咐,就用一口熟练的吴语和身边排队入城的百姓搭上了话。
杨戈听着他叽里呱啦的和人搭着话,也听不懂他们在聊什么,只能盯着那些被兵丁驱赶着出城的穷苦人看。
就见那些穷苦人里,好多都是妻儿老母一大家子,大都瘦的没个人形,许多人的头上还插着稻草……
他们或抱着破破烂烂的铺盖卷、或推着堆满了老旧家具的独轮车,走一路、哭一路。
“呜呜呜”的悲泣声,就像寒冬腊月间的夜风呼啸声,听得人心头慌。
不一会儿,方恪就结束了答话。
杨戈迫不及待的一把攥住他的衣领将他拽过来:“怎么一回事儿?”
方恪低垂着脑袋,低声道:“他们也不说清楚,只知道,官府从五六之前,就开始大规模的驱赶城里乞讨、卖儿卖女的穷苦人家……”
杨戈愣了愣,不可置信的道:“冲我?”
方恪不敢看他的眼睛:“若近期无有其他上差抵达江都的话……应当就是冲您。”
杨戈气笑了,强忍着怒意低低的骂道:“我他妈又不是钦差,他们防我干嘛?我还能一刀一个把他们全宰了?”
方恪偷偷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道:“好教您知晓,咱们绣衣卫通常极少如此大张旗鼓的穿州过省,如此穿州过省,必为大案……”
杨戈使劲儿挠了挠额角,暴躁的骂道:“别他妈什么脏水都往我头上泼,是他们屁股有屎、做贼心虚!关我屁事!”
方恪连忙应和道:“是是是,是他们屁股有屎、是他们做贼心虚,和您半个铜钱的干系都没有,您可千万别啥事儿都往自个儿头上揽!”
这一番话,他说得格外的诚恳。
也说得格外的心惊肉跳。
有时候,他都埋怨自己……吃饱了撑的,知道那么多干嘛?
杨戈使劲挠头,挠得好几日没洗的脑壳头皮屑跟雪片一样乱飞。
但最终,他也只能暴躁的低声骂上一句“草泥马”。
此时此刻,他竟也有了和雷横一样的感悟:这大魏,是真他娘烂到骨子了啊……
方恪不敢顺着他的话往下接,只能推着他往城门洞子里走:“咱先进城、先进城,找个能吃饭的儿,边吃边说。”
二人进了城,很快便寻了个能吃饭的儿落下。
只可惜。
扬州的饭菜难吃。
这口恶气更难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