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外,周采似乎微微地笑了,他故作出为难的样子:“皇上,臣这……于礼不合啊。”
皇帝道:“没事儿,是朕让你坐。”
“皇上如此抬爱……”周采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哽咽。他像是极为感动,咬住了自己的嘴唇:“臣的弟弟做出这般大逆不道之事,皇上竟然还对臣……臣……”
皇帝:“……你这人怎么说哭就哭?”
周逊:……
不知为何,他居然没有从这句话中听出丝毫的温柔宠溺,而是纯粹的惊讶与疑惑不解。
他向后靠了靠,继续听周采表演。
“臣原本以为皇上再不会原谅臣,可昨日皇上……臣无以为报,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嘶……”
周采似时突然忍不住疼般,小小地痛呼了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膝盖。
皇帝却已经不耐烦了。
“哎呀,你别跟那儿作了,你姓周,再作下去朕可得叫你周作人了。”皇帝拍了拍桌子,“让你坐你就坐,你站在那儿,好让朕仰着脖子看你?”
周采:……
难道是他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周采懵了,皇上怎么不关心他膝盖的伤情?
他原以为皇帝最吃这套,瞧见脸色惨白的他,本该多出些怜惜之心……他咬了咬嘴唇,再看着屏风上的影子,叩谢道:“谢皇上隆恩。”
事已至此,也只好借坡下驴。
皇帝:“不客气。”
周采这才坐下,他站了许久,膝盖早就疼得不行。
“皇上,”周采柔声道,“周采真的感激皇上为微臣一家所做的一切。微臣说无以为报,皆是自真心。”
他的态度称得上是不卑不亢,和皇帝说话既是君臣,又像是多年老友。
——更像是他根本不知道周逊在屏风之内。
皇帝呷了口茶,语气也很轻松:“没事儿,朕本来也没指望过你能帮上什么忙。你也没什么能报答得了朕的东西,”
周采:?
屏风内的周逊此刻也呆了呆。
两人一人在屏风外,一人在屏风内,心里却同样升起了大大的问号。
周采原本是想借“无以为报”四字表个忠心、好让皇帝感动一番。毕竟皇帝一直以来都很吃他这一套,每每听见他这般表白,都觉得他谦逊谨慎,一颗赤子之心,难能可贵。
然而皇帝今天这语气……是把这句当真了?
难不成皇帝……周采不动声色地掐了掐自己的手指,还在生他的气?
又或者他宠幸周逊……或许,也是为了和自己置气?
不过话头已经递到了这里,周采也就圆滑地接下:“仕林之中一直对臣有许多谬赞,夸臣三岁能成文,五岁能成诗,十七岁便被点为状元,领编修修史书……然而臣一直都愧不敢当。非是因臣才华所限,而是因臣想为朝堂、为皇上所做之事无垠。皇上乃一国之君,肩负家国大事,臣只愿一生尽犬马功劳,效尽所能为皇上分忧。学海无涯非人一生所能极尽,臣这一生若能为皇上多分一点点忧虑,即使是一毫一厘,也就不枉此生……”
他这话说得文采飞扬,言辞殷切。周逊在屏风后听着他的华文彩段,心想他真是一只旷古绝今的马屁精。
——不过在旁人的眼里,像他这样的,叫爱国忠君,且文采斐然。
周逊知道皇帝过去最爱周采这一套,视他如知己。
如心上朱砂。
屏风外的皇帝也因他这一番话微微张开了嘴,似乎像是被他这一番话所打动。
周采洋洋洒洒地说了一段,皇帝总算打断了他,眼神中有些触动:“够了。”
周采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