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周母终究是坐下了。她坐在雕花木椅上,捂着脸哭。叶家族长坐在她身侧,看着自己的堂妹,也逐渐不耐烦了起来。
从刚才的对话中,他听出了许多端倪——例如,看似烈火烹油的周府如今已经败絮其中,周采在皇帝那边彻底失了宠,就连那状元的头衔都拿得存疑,除此之外,那个叫周逊的孩子,似乎是皇帝的新任宠儿。
甚至于府里被挖得破破烂烂,都与那个年轻人有关。
他不关心周采的事,如今他最急迫关心的则是那个周逊。
那个周逊,到底是什么人?
他看着他的眉眼,不知怎的,总有种隐隐的忌惮感。那人看起来分明才二十左右,却带给他无限的威胁感。
——在商海沉浮多年的他极为相信自己的直觉。
“文瑛,你如今哭也无济于事。”叶家族长压着不耐烦哄她道,“你得告诉我,如今周家生什么了!”
周母抽噎了两声,显然是不想说。叶家族长又道:“你要知道,叶家和周家是姻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除了我们,还有谁会帮周家?”
周母好半天才嗫嚅着有限地说了一点实情。叶家族长听着,又道:“周家的事暂且不提,那个周逊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贱人的儿子!”听见周逊两个字,原本还在哭泣的周母顷刻间咬牙切齿起来。
“贱人?”叶家族长道,不知怎的,他居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的母亲是谁?”
“他的母亲,他的母亲……”
“说啊!”
叶家族长突然喝了起来。周母被吓了一跳,连忙道:“他是那个贱人林嫣的儿子。”
“林嫣?林家的小姐?林家不是全家被流放了吗?”叶家族长一愣,突然想起了那段陈年旧事,怒道,“……我早叫你斩草要除根,你怎么把他们母子俩留到了今日!”
“林嫣那贱人小心得很,牢牢地把孩子护着,我动不了手。”周母握着拳头道,“而且后来……谁知道一个贱种还能翻出这么大的风浪?他一个无权无势的……”
叶家族长站起来,关闭了所有门窗道:“斩草除根,斩草除根,你怎么不听呢?!他既然是林家的后人,如今又和皇上搭上了关系,谁知他什么时候会去彻查林家的事!要是他替林家翻案了,我们整个叶家也得从此倾覆!”
周母被吓了一跳,好半天,她讷讷道:“不会吧?当初堂兄你手脚也做得干净……”
“总得想个办法。”叶家族长皱着眉头道,他想到周逊的形貌,更加用力摇了摇头,“他若看起来是个蠢材,要放他一马,也不是不行。可他竟然生得如此冰雪剔透的模样……那就放不得他了!”
说着,他豁然抬头道:“如今这个时机倒是不错,他如今还是个草民,不算官员,拖得越久越麻烦!他如今还在周家是吧?”
叶家族长说着便要起身。周母吓了一跳,她连忙压低了声音说:“这里可是周家!你是打算在这里杀人……?”
叶家族长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看自己那蠢钝如猪的妹妹一眼,道:“杀人的手法千千万万,你至于如此愚蠢吗?自然是要先同他说道说道,搞清楚他如今的住处。他如今是一个人住,到时候派人埋伏在他所住的地方,然后……”
他比了一个手势。
周母也点点头。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呢!
只要周逊死了,她的儿还怕没有机会吗?而她,也就能回到原来的生活了!
周母不知道周逊如今是住在宫里。她满心盘算着派人潜伏到周逊住处的可能性。
两人急匆匆地向着大堂赶,一副生怕煮熟了的鸭子飞了的模样。叶家族长在心里描摹着周逊的身影,在有些叹息的同时,也越地忌惮。
这周逊要真是周家其他哪个妾所生的庶子——即使不是周母的嫡子,对周家也是大有裨益的。可惜了!他如今既然是林嫣的孩子,自然是按照反了的来,越是优秀,便越是留不得!
此子恐怖如斯,别看他如今尚无功名在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此子不可留!
他这样想着,再次思考着自己派刺客前往周逊的住处刺杀的可能性。他知道如今周逊是住在周府之外,想必是哪个宅院里,即使是哪个大臣的家里,也不是没有潜入的可能性。
——直到。
“皇上驾到!”
一声巨响从周府正门处传来。听见这句话,叶家族长和周母下意识地跪了下来,他们对视一眼,才知道皇帝不在此处。
皇帝来周家做什么?
“皇上先前便常常来周家,今日来也不意外,他肯定是……”周母闻言,突然眼前一亮,“难道我儿……我儿……”
她连忙快步向着大堂跑去。叶家族长跟在她身后,已经初步盘算完了自己的刺杀计划。
直到临近大堂,他看见那玄色的属于皇帝的衣角,与属于大太监的深蓝色带暗纹的官服时,叶家族长才小心翼翼地放慢了脚步。
——先前叶家那个族人卖官鬻爵之事正是皇帝派绛卫去查办的,事情完了没几天,他可不想触皇帝的霉头。
而且那绛卫贪得无厌,不仅处办了那个族人,还将他的家产一并充公。若不是叶家和当地知府有些关系,那些鹰犬说不定还要从叶家的家产里咬下一块肉来!
他正要思索着如何行礼,便听见里面醇厚的男声。
“出来玩够了吗?玩够了,便回去吧。”皇帝的声音沉沉的,不怒而威,“如今这里烟尘大,小心伤了你的肺。”
那白衣的青年“嗯”了一声。
叶家族长:??
等等,他听到了什么?
周逊如今,是住在皇宫里?!
暗杀计划破碎。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