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长随看见小小和谢玄都皱起眉头,两人身上干爽,哪像淋过雨的样子,还煮了汤烤了肉,这对兄妹身上果然有古怪。
小小烧了一锅野菜汤,谢玄先盛一碗敬奉山神,规规矩矩摆在神台上,又抽出三支清香点燃。
&1dquo;小兄弟出门在外,还长备香火?”其中一位长随问道。
&1dquo;入山拜山神,过河拜河神,你们修道之人,怎么连这也不通?”谢玄反问回去,倒把那人给问住了。
几人到外头砍了树,湿柴生火,燃起一阵烟,小小鼻子灵,被烟一冲就咳嗽起来。
谢玄恼了:&1dquo;你们怎么回事,要用湿柴生火就跑远些。”
朱长文面见怒意,被闻公子拦住:&1dquo;大家一同躲雨,予人方便,自己方便。”
说完也从行李中取出一束香,走到神台面前,点燃香火供奉山神,看这庙宇建得颇为精致,楹联俱全,怎么会如此败落。
&1dquo;这是一阳观的地界,山神何以得不到供奉?”
谢玄哧笑一声:&1dquo;连池州土地都没供奉,山神庙这么高这么远,还有谁来?”
闻公子眉头紧皱,等回京城必要把这些事告知师父,一阳观在此建观二十年,竟把本教尊神都冷落成这样,想来原来的优评都是作假,该好好彻查才是。
朱长文到后院一转,出来道:&1dquo;公子,这庙看着门小,里面别有天地,还有好几间屋子,还有锅台灶台,这雨一时也停不了,咱们正好歇歇脚。”
昨夜露宿,几人都没睡好,里面的屋子虽然脏,但打扫一下还能住,烧个热水也能冲冲身子,不必跟两个不懂事的小毛孩子挤在前面。
这庙两边抄手廊道,院中间一棵大树,一明两暗三间屋子,他们挤一挤也能睡下了。
他们是有心要把几间屋子都给占走,一间也不给谢玄和小小留,可闻公子听了却道:&1dquo;是他们先来,由他们先挑罢。”
谢玄张口回绝:&1dquo;不必了,咱们就在这儿,你们到后面,两边都清净。”
大胡子跟着到后头转了一圈,又到前头来了:&1dquo;小兄弟,我来这儿挤挤,不要紧罢。”那几人说话总要背着他,他干脆不讨人嫌,自己也自在些。
谢玄笑了:&1dquo;我看大哥便比他们爽快得多了,咱们正好一处吃肉,要是有酒就好了。”
大胡子一听&1dquo;酒”这个字儿,馋得满口流涎,赶紧摆手:&1dquo;别说了别说了,我这一路一顿时酒都没喝痛快过。”
谢玄又道:&1dquo;那咱们下次再见就好好喝一顿。”
两人说得热闹,可雨一直不停,下到晚上才稍稍止住,这会儿天色也黑了,人也安顿了,谁也不想下山,就在这里将就一夜。
小小和谢玄睡在南角,大胡子睡在北角,他躺倒便睡,梦中忽然闻见一阵酒香气,把他肚里的酒虫勾了起来。
迷迷登登睁开眼,酒味儿是从后院传来的,他顺着味道往后院去,推开厨房,看见十七八只酒坛子,罗列摆放,靠在墙边。
一只坛子已经拍开封口,从里面传出浓烈的酒香气。
大胡子啐了一口:&1dquo;知道这儿有酒,竟不告诉我!”烧火作饭的是那几个随从,他们必是看见了,却特意不告诉他。
也不找杯子碗盏了,伸头就要往酒缸里埋,还没喝到酒,脸上便飘飘欲仙,头刚碰到缸口沿,身后一只手牢牢攥住他的背心:&1dquo;喝不得!”
第19章骨灰坛
大胡子冷不防被人抓了背心,刹时清醒。
他本就是武将,后心被制,立即反手一拧一抓,这一招半点没留情,没成想竟失了手,大怒回身,一看拉住他的人是谢玄。
谢玄背上驮着小小,对大胡子摇头:&1dquo;胡大哥,喝不得。”
大胡子见是谢玄,怒气才消,直声问道:&1dquo;怎么喝不得,我闻这酒得藏了好几十年,这样的陈酿,极是难得,小兄弟一起来喝一杯。”
反正是无主的酒,大不了起的时候给山神奉上酒钱。
说着就要去找酒勺,谢玄急喝一声:&1dquo;胡大哥,你仔细看看这是什么!”
大胡子笑了:&1dquo;你小娃儿没见识过,这可是好酒。”
谢玄看他馋虫上来,又道:&1dquo;庙里如此破败,如何还会存得有酒?胡大哥仔细想想,可是这个道理?”
大胡子鼻尖一股浓烈酒香萦绕不去,可听见谢玄的话,仔细一思量,又觉得颇有道理,心里一点清明刚现,那酒香便渐渐淡了。
他再低头去看时,哪还有什么酒,地下摆的是一个个土坛子,拍开红封的那一只,是顶上梁沿落水,把红纸给滴透了。
里面灰灰白白的一团,似泥似浆,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
小小趴在谢玄背上,鼻尖微动,轻声说道:&1dquo;是人的骨灰。”
饶是大胡子这样刀尖浸过血的人,也一阵恶寒,刚刚差一点儿就喝了人的骨灰水,想到自己差点把头埋进去,直着脖子一阵阵干呕。
谢玄反手轻拍小小的背:&1dquo;你闭上眼睛,养养神。”
庙中有外人,谢玄睡得比平日更警醒,怀中搂着小小,把自己的背露在外头。
大胡子人生得粗壮,动作也比别人粗重些,他睡在北角打鼾翻身,声音一停,谢玄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