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直隶,金陵城。
晌午已过,日头已是逐渐开始西沉,位于金陵城闹市区正中的魏国公府周围也是车水马龙,一辆装修奢华的马车正立于街道正中,周遭还有不少家丁模样的下人伺候着。
这眼瞅着天就黑了,南京城也即将迎来一天中最为喧嚣的时候,一艘艘游船已然于城外的秦淮河畔准备就绪,等候着南京城中的富绅豪商们驾临。
作为这南京城中屈一指的人物,魏国公徐宏基自是理所当然的成为诸多势力所巴结的对象。
但今日不知何故,魏国公却是迟迟没有露面,其车驾也是始终待在街道正中,惹得沿途路过的行商百姓不由得心中暗自嘀咕,心道这魏国公今日是怎么了,竟然连旁人趋之若鹜的"秦淮歌姬"也失去了兴趣吗?
。。。
若是有人行至府中,便会现偌大的魏国公府春意盎然,一座座亭台楼阁拔地而起,纵然是随处可见的寻常器物,也是颇具历史沉淀的味道,想来都是历朝历代流传下来的精品。
凡是对国朝历史稍有些了解的便会知晓,这魏国公府自从太祖于南京建国称帝起,便是勋贵之,初代魏国公徐达更是被太祖称为"开国第一功臣",死后追赠中山王。
纵然是"靖难之役",也没有动摇魏国公府傲然的地位,仍是凌驾于大明诸多勋贵之上,奉圣谕坐镇南京。
在民间的市井传闻中,这魏国公府的沉淀积累怕是比之大内也丝毫不差,更有人戏称,在这南直隶,只知有魏国公,而不知有朱明皇帝。
府邸深处,一身常服的徐宏基正居于案牍之,面色淡然的翻阅着手中的书信。
若是放在往常的这个时候,他不是待在秦淮河畔的游船之上,欣赏着妖艳歌姬的西域舞蹈,便是与南京城中的"文官"们品茶对弈。
因为行事低调,几乎少有人将他这位世袭罔替的魏国公与南京城外,执掌十万将士的"南京守备"联系在一起。
"要起风喽。。。"
观摩片刻,案牍后的魏国公晒然一笑,将手中的书信轻轻折了起来,并就着案牍上的烛火将其烧为灰烬。
这书信乃是从京城快马加鞭送过来的,走的是他们魏国公府特有的路子,信件主人则是自己的长子徐文爵。
自己的长子在书信中所说,已是按照应有的计划,与成国公朱纯臣取得联系,并且说服了十王府中的"瑞王"朱常浩。
一旦紫禁城中的小皇帝有所"不测",成国公朱纯臣便会联系朝中大臣,共同举荐瑞王"监国"。
"来人。。。"
又是思考片刻,面色淡然的徐宏基猛然朝着外间招呼了一声,眼神则是飘忽不定,好似在酝酿着什么。
"老爷。。"
不多时,紧闭的书房大门便被缓缓推开,自幼与徐宏基一同长大的总管徐叶便是蹑手蹑脚的进入了房中,有些谨慎的朝着上的徐宏基行礼。
作为这魏国公府的大总管,徐宏基最为信任的亲信,徐叶自是清楚府中的世子爷近些时日已然离开了南直隶,偷偷前往了京师。
徐叶更清楚,眼前的国公爷正在酝酿着一场足以令大明为之动荡的"政变"。
"给老虎那边送个信,让他们闹些动静出来。。"
没有理会身前总管略有些忐忑的眼神,自知早已没有了退路的魏国公徐宏基便是不假思索的吩咐道。
作为这南京城中屈一指的人物,魏国公府自然是圈养了不少"门客",负责处理徐宏基本人不便出面的事情。
而这"老虎"早年间便是南直隶的一名亡命之徒,机缘巧合之下得了徐宏基的赦免,并且凭借着手段狠辣,为人机敏,逐渐成为了一方豪强,手中也养着不少青皮无赖,常年盘旋在运河沿岸,算是徐宏基颇为得力的手下。
闻声,徐叶心中便是一惊,但常年养成的习惯仍是令其下意识点头应是:"是,老爷。。。"
就在去年,陕西叛匪王嘉胤于府谷县闹得人心惶惶的时候,眼前的国公便授意"老虎"于运河沿岸惹出些乱子,继而为漕运中断,延迟漕粮运抵找了一个还算正当的理由。
现在来看,眼前的老爷怕是打算故技重施了。
"对了,再给南京兵部去个文,就说本国公打算在月底视察京营,犒赏众将士。"
及至徐叶即将离开书房之前,魏国公徐宏基猛然将其叫住,随后便在其有些惊骇的眼神中,一脸深邃的说道。
"国公爷?"只一瞬间,徐叶便是惊骇出声。
凭借着自家在南直隶无与伦比的影响力,就算是在背地里搞些小动作,朝廷那边也是有心无力。
但公然唆使京营士卒,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这天下终究还是姓"朱"的啊。
"你这猪脑子,再想些什么!"
"本国公身为南京守备,闻听运河沿岸有乱匪出没,自当亲自领兵伐之。"
一瞧徐叶那惊慌失措的模样,魏国公徐宏基便是大概猜到了其心中所想,不由得恨铁不成钢的训斥道。
虽然心中对于自己的一系列筹划颇有自信,但紫禁城的小皇帝继位仅仅一年有余,便是闹出如此一番名堂,岂能等闲视之?
故此,他也要为他们魏国公府某个退路才是。
眼下建州女真兴兵在即,一旦京师被围困,自己手中的十万将士便成为了"破局"之关键,他自是要早做打算。
"公爷英明,小人愚钝。。。"
一语惊醒梦中人。
少许的错愕过后,大惊失色的徐叶便是反应了过来,好一番躬身行礼之后,方才有些跌宕的出了书房,看的徐宏基不由得微微摇头,心中隐隐有些不满。
这才刚哪到哪,就怕了?
遥想正德年间,他们魏国公府可是一手主导了"皇位更迭"的好戏,神不知鬼不觉的让正值壮年的正德皇帝落了一个落水而亡的下场。
眼下,这才刚刚开始呐。。。